仕远的身后出了门。
前脚才踏出房门,甄仕远便迫不及待的开口了,他问她:“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乔苒闻言笑了笑,道:“高句丽人栽赃倭国人那是要将倭国人推出来当替罪羊,天竺人为难高句丽人的威胁是要发兵,这些可都不是日常琐事间的冲突了,而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看不妨再问问倭国人,看看他们有没有为难过天竺人,如此一圈倒是圆满了。”
这最后一句当然是嘲讽,甄仕远这还是分得清的。问题在于前头女孩子所说的:这不是日常琐事间的冲突了,所以,礼部倒是怎么得出“使馆这里没有闹大,可以暂且借调官兵”的结论的?甄仕远隔着门看向屋里一旁抱着手臂看热闹的姚晃。
姚晃一开始还不曾察觉,还在认真的看着热闹,直到甄仕远那道目光委实无法忽视了,他才转过头来,对上甄仕远阴晴不定的脸色,想了想,突然开了窍,连忙摆手道:“这可同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个记录小吏而已,这一次过来也是因着没什么事,被上峰打发过来的。”
“打发”这二字用的委实好。甄仕远冷笑了一声,倒没有对姚晃置气,而是对礼部生出了不满。
“从目前得出的口供来看,乌孙小族长的失踪极有可能与高句丽人有关。”乔苒说到这里,忽地一顿,眼神变得微妙了起来,“大人,若是撇去私心,乌孙小族长的失踪若当真与高句丽人有关的话,那最终得益的或许还是我们。”
这话可将甄仕远吓了一跳,忙瞪了她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于是他道:“乌孙与高句丽一东一西,中间隔了偌大个大楚,这两国真要交战,也不是一件易事,我大楚有什么理由叫这两国打起来?难道还要专门借块地方,让他两国打仗争出个高下不成?”还从不曾听过在他国土地上打仗的。
“我是说年宴时真真公主的反应。”乔苒解释道,“你我当时都觉得这真真公主定然对这位失踪的小族长做了什么。实不相瞒,当时我还生怕年宴过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那位安全了的乌孙小族长却一言不发,这已然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甄仕远听明白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小族长突然出事,此事又证明同高句丽有关,我大楚便摘清了,是不是?”
“也不算摘清,毕竟是在大楚长安城出的事。”乔苒想了想,道,“但责任有主次,我大楚若只是次责的话,与乌孙的关系便并非不能修补,比起真真公主做下的事情兴许要好得多。”
听到这句话,甄仕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真真公主还真是个麻烦。”
“总之,我也希望此事是我多想了。”乔苒叹了口气,“眼下还是先把乌孙小族长找回来再说吧!”
要找乌孙小族长便要先把那几个高句丽人找回来,这个甄仕远早吩咐官差去城外寻人了。
女孩子想了想,看向屋里不知所措的乌孙人:“大人,关于乌孙小族长的事,我有些话想要问问乌孙人。”
虽然在真真公主那里遭遇了什么,不管是真真公主还是那位失踪的乌孙小族长都没有说过,不过这个未必不能从乌孙小族长这些时日的表现中看出一二来。
“你们乌孙小族长日常喜欢出门闲逛吗?”乔苒问那个被带过来的乌孙人。
大抵是觉得找到那几个高句丽人便能找到小族长,乌孙人也不似先前那般焦急了,很是认真且耐心的回答着乔苒的问话。
“这倒没有,小族长很少出门。”乌孙人回她道。
女孩子闻言又问:“你们如此紧张小族长,那他当时是如何从乌孙来到长安的?你们又是如何知晓要到长安来寻小族长的?”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心里已有了猜测,不过还需乌孙人证实。
果然,听她这般问来,乌孙人当即便说道:“那是因为听好些回去的商客提起长安不夜,夜市繁华,小族长念叨了好些年了。被我们发现失踪的时候,他那贴身的随从说了小族长是跟随前往长安的商队来的长安,我们便找过来了。”
说起这一茬,乌孙人那迥异于汉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无奈之色:“小族长自小没出过远门,连钱财都未带便跑了出来,当时我等便急了,一路沿着来往长安的路找,却怎么也未找到,还好有你们陛下帮忙,叫我们一来便找到了小族长。”
寥寥数语已经足够乔苒在心里勾画出那位乌孙小族长落入人牙子手中的过程了。貌美少年,又无钱财,要哄骗一个不知世间险恶的人简直轻而易举。对方说不定先是用钱财威胁这位乌孙小族长,使得这位乌孙小族长不得已卖了身,而后又被人一番运作送来了长安,落入真真公主手中。
至于那位乌孙小族长有没有道明身份关系不大,毕竟一个匈奴乌孙部落的人,人牙子不管信还是不信,都不会拿他的话当回事。
这与她一开始的猜测不谋而合,可若是如此的话,也愈发让她感觉那位乌孙小族长定然是在真真公主那里遭遇了什么了。
一个心心念念不惜偷跑前来长安的少年,与族人团聚,得了自由之后,居然整日呆在房中闭门不出,连先时心心念念的长安城都不逛了,这显然不合常理。
“你们乌孙小族长在乌孙时也是如在使馆里这般午时才起床又不爱出门吗?”乔苒问那乌孙人。
乌孙人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笑着说道:“小族长道他长大了,让我们莫要多问,就连洗漱什么的,都学会了自己来,可见这一趟长安之行确实叫他长大了。”言语之中是满满的欣慰。
可乔苒和甄仕远的反应却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这种“长大了”的话怕是也只有乌孙人会信了,在他二人看来,这话简直漏洞百出,这位乌孙小族长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隐藏着自己的秘密,而且这秘密或许还同他的身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