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色还早,殷梅笙要等到晚上才有机会出来,因此赵阳先找了一间客栈让若月休息一会儿,等到晚上他再来接他。
“说真的,你今天愿意同我来,我很高兴。梅笙他果然没看错你。”
在离开客栈之时,赵阳有点感慨的对裴若月说了这么一句。裴若月不知可否的笑笑,说,“我并不高尚,仔细说的话是自私多一点。在知道这件事情前,我还顾忌着他的家人,总觉得我亏欠了他们。但是你把真相告诉我之后,我算是想清楚了。我已经失去一双眼睛,不能连他也失去了。”
赵阳走后,裴若月在房间里用过午饭,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对于他一个盲人来说,他能做的消遣不多,连最基本的书他都看不了。他在床上无所事事的呆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赵阳刚刚跟他说窗角竟然摆了架琴,也不知道是哪个客人落下的。自从失明以来,裴若月已经很久都没有碰过琴弦,整天为生活奔波劳累。他正想找件事情打发时间,便摸着墙根走了过去,果不其然在窗角摸到了那琴。
琴身被人用布条缠起来了,上面积满了灰。他慢慢解开那些沾满灰尘的布带,抚摸着那琴身光滑的漆面。琴是好琴。食指只需轻轻一拨,便能听到美妙的泛音,清越而不锋利,宛若山谷回音。但是因为在此地弃置太久,有几根弦略松了些,琴声听起来还是有些跑,得把音准一下。
于是裴若月便抱着那琴在床上坐了,耐心的转动琴身下面的琴轸。他在那里来来回回弄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觉得琴弦的松紧顺手了些。
他没有想到自己多年以后还能弹琴。也没有想到手指竟然记住了那些动作,耳朵竟然记住了那些曲子。他将指头放在琴弦上的那一刹那,手指上的琴茧纷纷清醒了过来。他想起了刚学琴时手指的疼痛,想起了刚奏出音乐时美妙的欣喜。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快要落下泪来。他琴艺平平,也没有特别的天分,只是必寻常人努力了些。在不停的练习之中,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自己爱不爱琴这回事,只是想着怎样才能把琴弹得更好。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爱的。
他弹了一首秋风词,这是他最先开始学的曲子之一。在悠扬的琴声之中,他的身体里似乎有某种记忆开始苏醒,弥漫出一种沉醉而难以名状的情绪。西沉的落日,台阶上的荒草,以及,在晦暗的屋子里弹琴的人。他漫步在杂草丛生的侧院里,一路追随着那美妙的音乐,最终来到那空置的房前。此时夕阳西下。他透过窗户,瞥见屋里那人月白的衣服,以及他那隐藏在昏黄的暮色之中的面容。
他惊讶的发现,原来他们两个这么早就相遇了。
那琴声极美,极空灵。他站在窗边默不出声,心想,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弹奏出这样美妙的音乐。在西沉的落日之中,他像钟子期一样倾听着俞伯牙的音乐。感受着琴声中的峨峨泰山和洋洋流水。没想到在诸生之中竟有琴艺如此了得的人。裴若月望着屋里的殷梅笙,在脑海里努力搜寻着和眼前这人有关的记忆。他似乎和柳鸣春相互认识,但是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会弹出这样动情的音乐,当真是个无情之人吗?
裴若月想起了和殷梅笙相识的每一个细节。自从那日黄昏听琴之后,他便一直在人群中留心着他,有那么点想和他结交的意思。殷梅笙虽然并不怎么爱同人交往,但是总有几个人喜欢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