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偶尔说话,张先生也不抬头,只随口应著。
张妈妈见我来,反倒亲热,要我坐到床边,跟我说昨晚的事。
那麽小的沙发,怎麽能睡舒服?要他回家去睡,死活都不答应,倔得要死。
岁数越大越像他爸,什麽话都不跟我说,就想现在这样,闷著,心里想什麽我都不知道。
张妈妈这样抱怨,张先生仍没有抬头,好像手机里有什麽宝藏,钻了进去,怎麽都不肯出来。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交往十年,从来不知他心里想些什麽,就连他突然与我分手,又突然与我联系,个中理由,也怎麽都猜不透。
算了,何必强求,若他变得多话,事事都与我摊开心扉,反而就变成我不喜欢的样子了吧,这样说,更觉得自己贱到极致,喜欢自讨苦吃。
走廊里传来喧哗,一个小孩子,蹦跳著闯了进来,矮矮的,在病房里窜来窜去,没过一会儿,一个男人跟进来,似乎是孩子的爸爸,拉住孩子,冲我们说对不起。
留意张妈妈的眼神,一直落在小孩子身上,从头至尾,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那眼神,炙热得像要发出光来。
张妈妈,是特别喜欢小孩子的吧,若张先生是直男,这个年纪,也该让张妈妈抱上孙子了。
男人把孩子领走,张妈妈的眼神,一直送著出去,过了好一会儿,还在不舍。
突然就心疼起眼前这个老太太,一个平凡的小镇女人,与其他女人一样,渴望自己的儿子早日结婚,早日添丁,自己也能过上与孙儿逗闹的晚年生活。
可是,会有那麽一天吗?心中矛盾,很希望张先生可以满足妈妈心愿,让老太太晚年幸福,又害怕张先生结婚後,跟自己彻底断了联系。
转头看张先生,却刚好也抬头看我,四目相对,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藏在眼中,又好像什麽都不想说。
张妈妈晚上喝粥,吃过药,准备休息。
张先生说,要不我们出去吃饭,这几日辛苦,该请你吃点好的。
不习惯他这样的客套,却还是应了。反正能跟他呆在一起,做什麽,他用什麽态度,似乎都没有什麽所谓。
医院附近的海鲜烧烤,要了啤酒,闷著头喝,谁也不说话,只是偶尔碰杯。
烧烤店里熙熙攘攘,甚是热闹,那些人大声笑著,闹著,似乎无比快乐。到底人怎麽才会快乐呢?好像“快乐”这个字眼,从某一天开始,就从我的字典里消失,越努力寻找,越感到希望渺茫。
几罐啤酒下肚,张先生开始说话。
掏出手机,递到我面前,竟是我翻拍的那张素描照片,被他存到自己手机相册。
知道吗?为什麽当初我没要这张画,硬要你保管。因为,我特别讨厌这张画!画里面的那个你,看起来根本就不喜欢我!
说完,把手机砸在桌上,发出闷的一声。
看著张先生开始泛红的眼睛,一下子不知该说些什麽。从不知道,在八年前,张先生有过这样的心情,若早一点知道,会不会努力弥补?若早一点知道,会不会还是现在这样的结局?
劝张先生,不要再喝,早点回去休息。
不听,反而喝的更凶,好像跟谁赌气一样。直到空啤酒罐摆了满满一桌,才停下来,突然失落的叹了口气。
张哲,咱们俩再也回不去了吧。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