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行,我问她开心什么,她也不说。估计是跟小孩儿一样,看见家里大人吵架又和好了,就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比过年还开心。
沐老头手还是稳,脾气也是和以前一样别扭,他用手把硬毫笔的笔锋捏扁成一个小刷子,来画鹤羽,我不过在旁边叫了一声好,他就瞥了我一眼:“你要学的还多着呢。”
我笑着说:“是是是,一定认真学。”
“签证办下来没?”
“办下来了。”不知道是因为那学校名声大,还是法签好办,几天就下来了。
“到那边给我好好教,知道吗?别丢了我的人。”
“知道的。”
如果说我这二十六年下来,究竟对谁有亏欠的话,也只有沐老头了。我一辈子没遇到过称职长辈,只有一个沐老头,一直管着我,管不住了,也生过气,我一回来,他又把我当亲传弟子,毫无保留地替我筹谋。
以前年纪小的时候,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丢的,所以一往无前,连命也不要地追随着纪予舟。现在真要走了,发现自己拥有的也不少了,不然不会这样舍不得。
如果再回到十五岁,见到纪予舟,一定不会那么奋不顾身了。
我不想弄得连自己名字都丢了。
十天一眨眼就要过去了。
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我常感觉自己像老鼠,偷偷摸摸把东西全搬进自己行李里,其实仔细看看也没有多少,多半是瑞瑞的,他最喜欢的玩具,他最喜欢的小毯子,走哪都要带着。我反而没什么东西。
成年人了,能有什么是真正丢不下的呢?
我密谋逃跑的事,估计卫平也知道。
因为离去法国还有三天的时候,我在花园里和等予舟上班的卫平狭路相逢。
他这个人人如其名,做事总之是一个“平”字,这是第一次他主动跟我搭话。
“林先生,早上好。”
“你也好。”我是提着壶去给海棠花浇水的,穿得很宽松,盛夏的早上很凉快,花园里还有露水。
卫平安静地替我隔开了小路边垂下来的花枝。
“谢谢。”
海棠花正在生根,花匠养得很好,上面用黑色的网布遮阴,海棠树枝上长出许多嫩绿新芽。
我们站在树下,看着水慢慢渗入泥土中。
卫平终于忍不住开口。
“林先生,我最近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很多事并不是你看上去那样的。”
果然是卫平,当年从学校里就最老实的人,换了别人,不说打个机锋,怎么都得用个劣质的比喻来做开场的。
也唯有对卫平,我没法像对其他人一样攻击他。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如果连这样的好人都不站在我这边的话,那只能是我自己做人的问题了。
“那事情到底是怎样呢?”我抬头看着他眼睛:“就因为你们有理由,所以我就得体谅?因为你们有真相,但是没法说出来,我就得守着假象过日子?那跟没有真相有什么区别?”
卫平大概第一次见到我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怔了一下。
但他不是习惯争辩的人。
他只能默默地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开了。
你看,我也不想变成今天这副样子。应激过度,一碰就炸,但我的耐心无时无刻不在被消磨,我迟早会变成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