踉跄两步,单手撑着供人休息的沙发扶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滴滴的眼泪毫无预兆又连续不断地打在真皮沙发柔软光滑的表面,被他动作随意地抹去。
收回的指尖在不住地颤抖,江裴面色不变。
正要再次迈步往外走去,却见门口出现一道拘谨矮小又熟悉无比的身影,那人环顾四周两下,不期然瞥见江裴后,脸上一喜,立即小跑着往他这边来。
……
黑色的轿车还没在路边停稳,江裴就不管不顾地开了车门,风卷似的冲进别墅里的庭院。
拦在眼前、半开半合的铁门被他哐当一声大力撞开,发出的响声惊动了白色雕花木门前站着的人。
江妈妈远远地看到江裴,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裴一路畅通无阻,却在快要接近门口时,猛地刹住脚步,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江妈妈身后那个瘦削的、蜷缩在角落的人影,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了,胸膛剧烈起伏。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台阶,飞速跨过两人最后的距离,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
今早天色暗淡,大雨滂沱,家里的帮佣和江妈妈睡醒得晚,等她们发现倚靠在铁门外、衣衫尽湿的故夏时,他已经高烧许久,几近人事不省的地步。
谁也不知他是怎么来的,也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可他就是在神志不清、口不能言的情况下,硬生生拖着遭受过凌虐的病体,出现在了江裴的家门外。
到此时此刻,他已经严重脱水,呼吸滚烫而微弱。
江裴手指颤抖地抚过他通红的面颊和温度极高的额头,低低道,故夏,我来了。
江妈妈和帮佣将故夏扶进外面的铁门,正要带他进客厅,他短暂又及时地醒过一次。
看起来那么温柔乖顺又虚软无力的人,不知为何,怎么也不肯踏进房门一步。
只是颤抖着呼吸,无声又抗拒地一次次推开前来搀扶的手臂,左右摇晃着后退两步,软软地倚在身后的墙壁上,口中反反复复地低喃着江裴的名字。
江妈妈无法,只得叫帮佣赶紧去找江裴,自己则是返回屋里,快速地拿了干净柔软的毛毯,将人细致地裹起来,又端过水杯,先遵医嘱喂他吃了片退烧药。
毛毯故夏盖了,药片和水却被他统统吐了出来。
在那时,故夏的身体和精神,就已是强弩之末。
可他眩晕昏沉的意识里,却还紧紧地绷着一根弦,教他无法彻底地晕过去,教他支撑到现在。
江裴冲进铁门的瞬间,他便若有所感,纤长的睫毛轻轻一颤,缓缓地睁开眼,遥遥地望着江裴。
只这一眼,就叫江裴的心,当场撕裂成两半。
故夏的眸中没有轻松、疲惫又平静地看了江裴一眼,便无声地阖上眼眸。
仿佛自始至终都知道,只要他安安静静地等着。
他的归宿,就一定会来。
江裴抱起故夏,大步往门里走。
故夏迷迷糊糊地依偎在他的肩膀上,伤痕累累的手指滑落在一旁,没有再阻拦。
江裴抱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将他嵌进骨血里。
他好像听到他说了什么,竭力压抑的平静语调。
却有温热苦涩的液体,打在他干燥破皮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