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
董娘得了两个姑娘的应承和请求,倒也丝毫不含糊。借着串门的由头,把几个有关系的环环都搭了一遍,得知原委的蹊跷后,饶是董娘,也是心寒加心惊。
因着事情太让人不可置信,董娘在这几个小院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思索片刻,狠了狠心,一咬牙,亲自跑到了三大馆里头,准备找慧妈妈再问上一问。
慧妈妈就是三大馆的鸨,母。她同董娘不一样,算不上重操旧业。只是她亲女儿以前在上海最有名的邀月楼是个响当当的头牌。大花场不比小地方,规矩多又杂。正式在册的“倌人”都是要有大姐、娘姨、丫头照顾起居日常的。
慧妈妈女儿到了年纪就退了下来,嫁了个姓李的老爷,过的日子也是有滋有味的。此处暂且按下不表。慧妈妈人也上了些年纪,但又是个涂忙活的性子,回了老家如县,凭着她女儿的名声,从三大馆前一个不干的鸨,母手里接下来担子。
毕竟是去过大城市的人,就算过的生活也算不上什么,但挪了地方也就算是个没尾巴的凤凰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她总是颐指气使,人是好人,性子也是好的,大家也都体谅她,毕竟她亲姑娘抬进去做的是小,还是要看大房的脸色,慧妈妈是不走也得走。忙忙碌碌跟着女儿跑了一辈子,临了也没人伴着下半生。
所以脾气歹,旁人也不同她计较。
董娘长得漂亮,打年轻的时候就会来事,又是嫁过王爷的人,所以在慧妈妈眼里,董娘是个可以和她说上同档次话的人。她两关系倒还算和睦,面子上的交情漂漂亮亮。这也是董娘敢直接进三大馆的原因。
三大馆怎么说也是遇到了触霉头的事情,平时热热闹闹的馆子此刻却有些萧条。不过也不能怪人情淡薄。来这儿就是为了寻开心,寻不到开心,来了又作甚。
见是熟人董娘,三大馆里头负责保安的几个壮汉也没有拦着。董娘直奔去寻了慧妈妈。慧妈妈此刻正在门敞开的一件屋子里,趴着床榻细细啜泣。
闻着声,董娘扶起了她,大惊失色道:“慧妈妈,你这是做什么,别伤了身。”
慧妈妈老泪纵横,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向董娘哭诉:“王珊死的冤枉啊!我当她半个女儿了啊!”嚎哭声在玲珑的木阁中,如杜鹃啼血。
慧妈妈同王珊算本家,王珊又是个老好人,对慧妈妈恭恭敬敬,纵是铁石心肠也要被滴穿的,她口中的“半个女儿”,所言不虚。
不知是情有所感,还是同样悲从中来,董娘滴答的泪珠也跌落在慧妈妈紧紧抓住她的手上,她扶着慧妈妈站起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就这么去了,当我们真的命如草芥都不给个说法吗?”
慧妈妈听到“名如草芥”四个字,突然就咬牙切齿了起来:“我亲姑娘被他们视如草芥,干姑娘也是死的不明不白。”
董娘疑惑,细问才知道,半年前,慧妈妈的亲闺女就给大房寻了个由头活活打死了,当初哄着娶回家的男人愣是不吭一声,老老实实地善后。杀人没有偿命,几十两碎银子前段日子才跋山涉水地送到了慧妈妈面前。
苦哇!人命真是轻贱!那也是个曾经叱咤上海花场的妙女子啊: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身死魂却归不得。
你说桃江的女人会恨吗?
要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