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的一路上,台伯河岸边的路灯架,百货公司的橱窗,甚至罗马法学院的外墙,他都看见了那张《托斯卡》的海报,那张血红色的海报鲜艳夺目,在整个石头灰色的古城里简直刺得人眼睛发痛。
海报上的男人用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遮住左边的脸,遮住的手掌下有红色的液体沿脸颊淌出——以利亚认为那红色的液体比起血更像是颜料——因为卡伐拉多西是个画家。
海报上的卡伐拉多西有张惨不忍睹的脸,对,和昨天他亲眼所见那样惨不忍睹。微微眯起的灰蓝色眼睛,据说那是奥林匹斯山上的天神才有的颜色,白金色的睫毛在略微消瘦的脸颊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美丽的、令人厌恶的眉毛……
以利亚想不透,女高音主演的《托斯卡》,竟然用男主角的脸盖满全城的海报。
带着这种忿忿不平的怨气,他趿着拖鞋出了门。十二月份的罗马,以利亚穿着夏季的衬衫单裤脚下吧嗒吧嗒地走过街头,穿过意大利最美最繁华的那几条大街,时不时地在商店橱窗、古建筑外墙前流连片刻,对着巨大的歌剧院海报目眩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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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利亚母亲的情人在罗马市区有一幢三层的别墅。
不得不说,普布琉斯·德罗西先生贪生怕死见风使舵的本性让他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活得很好,无足轻重的小党派,政协中的一席之地,市中心的漂亮大宅,每年一笔可观的收入,所以他才能对以利亚施展额外的仁慈。
以利亚靠在别墅二层的书房窗边。
从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威尼斯广场。耸立于加庇托林丘之麓的威尼斯宫,那座庞大的黄色石料建筑在太阳底下散发着厚重的威严,从前它属于罗马教皇,现在则是墨索里尼的皇宫。
以利亚记得当年自己在威尼斯广场上演过一部独幕剧,那是一部他自己动手改编的,塔尔焦尼的《乡村骑士》。他让图里杜在决斗前夕逃跑,妻子桑图扎和情人罗拉气得大哭,谢幕的时候图里杜那句滑稽的台词让广场上围观的人们捧腹大笑……
那时候以利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整个世界都是他的,宇宙的哲理都在他笔下,奋斗和成功必然相关,人生是一条布满荆棘却玫瑰盛开的天堂之路……
而现实负责让诗人变得清醒。
以利亚转过头,普布琉斯坐在他身后的真皮沙发里,用殷切的目光讨好地看着他。以利亚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我父母没死的那阵子,我正在戏剧学院念书。”
普布琉斯脸色变了变:“以利亚,现在这局势……”
以利亚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普布琉斯立即坐正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一定找人帮忙,你可以试着经营一家不错的剧院……”
以利亚冷冷地说:“我就想写剧本。”
普布琉斯开始沉默。
以利亚知道他想劝自己放弃笔头工作的想法,胆小怕死的男人巴不得以利亚永远别动笔,远离一切可能会惹祸上身的事,像他一样缩头缩尾地生存。
以利亚冷笑着抖抖腿。
他将手指间的高级香烟掐灭,装进口袋,顺便带走茶几上的牙线,“早餐很丰盛,谢谢。”他朝门口走去,普布琉斯立即站起来:“以利亚!”
以利亚拉开门。
男人在他身后大声挽留:“我会帮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