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铜在拍着胸脯打包票。
韩老五笑了笑,道:“王上,月余不用了,能守住个十日就足矣。”
燕人得仰攻,一座军寨一座军寨的拔,自己这边还能从三山关处出兵,和燕人来反复的拉锯,三座军寨,足够燕人喝一壶的了。
谢玉安则开口道:“六七日就足矣了。”
关山铜马上道:“公子,本王……”
“莫急,莫急,六七日,足矣消磨掉燕人的锐气,届时,韩统制的兵马就能够出击了,要是能在三山关这里再打赢一场,这盘棋,就活了。
到那时,我军击溃眼前燕军,即可顺势西进,再度夺下赵国国都,帮赵王你正式上位!”
韩老五和谢玉安对视了一眼,二人其实有些话没有明说。
梁地大捷之后,楚国和乾国,其实都向梁地输送了钱粮和兵马进行补充,但并不是太多。
楚国得防备着镇南关和范城平西王府麾下进攻,
乾国那边的三边,也无法再继续抽调精锐出来;
其实乾国其他地方的兵马,也不少,但整个大乾,也就只有三边那里的兵马能够让人放心一点,其他地方驻军派遣过去,也就只能当个辅兵,真拉出去上战场你还得担心他们先崩溃带崩了全局。
故而,乾楚联军内部,也就是孟珙和谢渚阳两位,已经达成了默契。
主调,是撤军;
但在主调进行时,也不是不可以再在局部小小的尝试一下。
饼太大,因为无论怎么看,平西王这次出兵,真的是过于莽撞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打下了赵国都城,贪多容易嚼不烂,很容易被以点破面。
反正,是用赵人在尝试,这位被乾楚一起“扶持”起来的新赵王,将贡献出其最后的价值。
只是,这些话是不能对这位新赵王说的。
这时,
旗语传递过来了。
关山铜马上开口道:
“燕军开始第一轮攻势了。”
……
“弟兄们。”
陈阳面对着面前的两千余甲士;
这是先锋军,因为战场格局在这里,一次性能填进去的兵力就这么多,哪怕你有再大的兵力优势也无法展开;
只有在先锋军破开前路后,后续兵力才能有余地跟上。
冷兵器的厮杀,是极为残酷的,阵前训话,也是必须的,因为接下来的仰攻,必然得以鲜血和尸体去铺就前进的道路,必须得让麾下士卒保持着脑海中的狂热。
“虎威伯死了,他们都说,是因我肃山大营不服管教,才致虎威伯战死,这害死袍泽的罪责,不管咱愿意不愿意,其实已经顶在咱们的脑壳上了。
你们,
都是我陈阳一手带出来的兵,都曾跟着靖南王爷南征北战,是我靖南军嫡系中的嫡系。
我燕地儿郎,
怎可受此之屈辱!
世人诽我再多又何妨,今日,本伯带着你们,用战功,去雪耻!
本伯没倒下前,你们,不准退!
本伯倒下后,你们,也一样不准退!
现如今,
在大燕,
论当世第一强军,已经快变成平西王爷的晋东军了;
是时候该让世人记起来,
当年,
我靖南军,
才是大燕第一等的强军!
二三子,随本伯,杀!”
简短的战前动员,
随后,
是陈阳率先持弓负刀向前,一众甲士紧随其后。
樊力吃饱了饭,早早地就盯上了陈阳,他搁陈阳身边,宛若一座铁塔,再加上樊力的甲胄,本就是类似欧洲中世纪的那种大铁罐头,这防御力,可谓惊人。
而这些甲士身上,都着重甲持硬弓,极少数有持盾。
甲胄就已经很重了,硬弓拉起时,更没办法拿盾,最主要的是,这种仰攻,需要的不是防御,而是锐意无畏的进取,防守方往往比你更希望磨洋工。
其实,在这种重甲防护下,拿不拿盾牌,也没什么区别了,重甲的防御力,很多时候能够让人被射成刺猬了依旧还能挥舞刀剑;
但一来代价太大,二来养护成本也重,最重要的是,士卒的体力很难长久坚持。
但大燕前些年,南征北讨,所向披靡,根本上靠的,还是这一批燕地儿郎的虎猛锐利,这些久经战场的老卒悍将,本身就普遍具备不俗的实力,同时更懂得如何在战场上保存自己和节约分配体力。
他们,才是燕军真正的精华。
这是得靠一场场胜仗才能喂出来,单纯的训练,是无法达到这种水平的。
为什么还要是胜仗?
因为老打败仗人就容易没……
进攻,
开始了。
陈阳和樊力在前,身后和身侧一众靖南军甲士散列开;
一窝蜂地冲锋,那是真傻,大家都弓着腰,尽量寻找着掩体向上前进。
很快,上方军寨开始射出箭矢,有人运气不好,被射中,而且好巧不巧的,射入了甲胄防御的软肋区域,还能坚持的,就继续跟着前进,不能坚持的,就只能原地找个地方躺下。
燕军没有对射,而是继续沉默地前进,完全是顶着上方赵军的箭矢。
不断有人倒下,
但这种有韵律的进程,并未衰减。
陈阳脸上,没有沉重,反而越来越轻松。
这一刻,
他心中积攒起来的那些抑郁和鸟气,似乎终于得到了缓解的机会。
什么钦差,什么老狗,什么非议,
都他娘的去见鬼吧!
李富胜,
老子来给你报仇来了!
燕军的沉默,换来的是上方赵军的压力,他们仿佛看见的,是一群不畏死的“幽魂”,同样身为丘八,赵军士卒心里也清楚,能这般冷静地面对箭矢迎难而上的,到底是怎样的精锐!
终于,
在沉默中付出一定的伤亡后,
双方的距离,终于拉近到一个可以被陈阳所接受的程度。
他张弓搭起哨箭,
哨箭射出时,
伴随着其一声大吼:
“上头,只是赵军!”
这一声吼叫的意识,落入周围燕军士卒耳中,翻译过来,差不离等同于:
“上头,只是一群猪!”
陈阳再度怒吼:
“大燕,万胜!”
“万胜!”
先前的隐忍,压抑,坐看袍泽被射中倒地无动于衷,终于换来了此时的瞬间爆发。
所有燕军起身,张弓搭箭,无视上方箭矢的同时,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弓箭命中敌人。
李富胜当年曾很狂傲地对郑凡说过一句话:打仗,靠的就是兵强马壮!
我的士卒射术比你精湛得多,
我的士卒士气比起强盛得多,
我的士卒经验比你深厚得多,
我各方面,都碾压你,
你拿什么,拦住我?
惨烈的对射出现后,占据着地形优势且以逸待劳的赵军,一下子就慌了手脚。
靖南军的精锐,哪怕胯下没了战马,哪怕身着重甲,但他们的移动奔袭速度,依旧惊人,且在移动之中所射出的箭,准头更是吓人。
待得上方赵军混乱之状完全散发出来后,樊力一个人,冲撞于前,扫开了一群鹿角一般的障碍物,陈阳领着一众甲士,丢下弓箭,抽刀奋起杀入。
下面的兵马似乎也没料到,前锋军的攻势,竟然这般顺利,一次冲锋,就直接打压了上去。
下方,陈阳的侄子陈远马上下令,后续兵力投入!
…
关山铜在半个时辰前,对谢玉安和韩老五说,他能确保三山关,可以守住足足一个月无疑!
且在先前,
他还根据旗语,
告知两位,燕人的第一轮攻势,开始了。
随后,
又有旗语传来;
因为各国旗语不相通,甚至一国之内不同兵马也都有自己的旗语习惯;
所以,
韩老五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开口问道:
“燕人第一轮攻势结束了是吧?”
已经看完旗语的关山铜愣在了那里,只是有些麻木和不敢置信地点点头。
韩老五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关山铜的神情,
反而笑道:
“燕人居然这么快就被打下去了,啧啧,这他娘的是刚走上去就被打下来了吧?”
一直坐在那里的谢玉安,看了看关山铜的神色,
开口对前面站着的韩老五道:
“燕人的第一轮攻势,就拿下了第一座山头。”
韩老五有些茫然地转过身,
看着关山铜,
满是不敢置信道:
“直娘贼,
燕人走上去了,就打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