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腿打折,让你变成伤兵撤下去!
你爹的面子,在我这里,可不管用!”
刘大虎看着陈仙霸,摇头,道:
“我杀她么!”
刘大虎的刀,指着墙角里瑟瑟发抖的老妪。
“呵呵。”
陈仙霸笑了,道:“这倒不必,王爷有令,只对敢阻碍我军征粮的人杀无赦。”
刘大虎也瞪了一眼陈仙霸,他感觉到,自己先前被眼前这个威武少年给蔑视了。
郑蛮咧着嘴,走过来,伸手捶了刘大虎胸膛一记,笑道:“大虎心善。”
陈仙霸对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道:
“呵,我听说,早年你母亲是带着你和阿奶逃难到的盛乐城,得到了王爷的庇护,既然小时候遭过难,就应该清楚……”
刘大虎忽然开口道;“所以,我才觉得他们可怜……”
“砰!”
陈仙霸一脚将刘大虎踹翻。
郑蛮的身手很不错,刘大虎自幼有剑圣调理体魄传授吐纳之法,身手也很好;
但和这个来自燕地渔村的捕鱼娃比起来,俩人都不够看。
他们还在学舍里时,这个捕鱼娃就已经斩下楚国柱国的首级了。
陈仙霸的靴子踩在了刘大虎的胸膛上,
刀鞘戳着地面,
低头,
看着脚下的人,
道;
“我是亲兵营校尉官,要么回家去哭,要么,就听我的令!
可怜?可怜?
你可怜这些赵人,
谁去可怜虎威伯和那些战死在梁地的大燕将士?
你可知这次大军南下,辎重粮草到底有多紧缺,要是断了粮,大家还怎么打仗?
要是这一仗打败了,
你且看着,
乾楚联军攻入南门关后,会不会对你们晋人心怀什么仁慈!”
刘大虎看着陈仙霸,开口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可怜,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我也知道,我该出刀!”
“老子不准你觉得!
珍惜吧,
现在是你的刀,落在他们身上;
而不是他们的刀,落在你娘你阿奶她们身上。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这个世道的模样!
大声告诉我,
你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很好,下次,连你的眼神都不准给我露出一丁点让我觉得不舒服的感觉,懂么!”
“懂!”
陈仙霸收回脚,他是个很骄傲的人,这份骄傲,在他来到晋东,穿上甲胄,在镇南关金术可总兵麾下上过战场后,就越发不可收拾。
对上王爷,他自然恭顺无比,因为他打心眼儿里崇敬爱戴王爷。
但对下,他又极为霸道。
“走,下一家!”
刘大虎起身,顾不得拍打自己身上的尘土,马上跟了上去。
等到众人来到下一户人家前面时,
陈仙霸却忽然看着院墙上挂着的黑龙旗愣住了,
随即笑道:
“他娘的,这么识趣儿的么,连咱们的旗都给挂上了。”
土墙不高,站在土墙边,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两袋粮食。
陈仙霸一脚踹开院门,走进去,对郑蛮和刘大虎使了个眼色,身后二人上前,一人一袋粮食扛起。
“走!”
陈仙霸没去踹屋门,而是挥手转身离开。
屋子里,滕一汉透过窗户缝儿盯着外头,见燕军士卒离开了,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
……
而就在距离这里不远处,一身玄甲的郑凡站在那儿,身边,站着的是剑圣。
“怎么,儿子被打了,心疼了?”
剑圣摇摇头,道:“我觉得那小子的话,说得很不错。”
“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我都已经忘了以前我到底是什么风格了,再者,这又是你的风格么?”
“我这人在家里,可能还有一些调调,啃完了猪蹄也会念叨一声爱惜飞蛾纸罩灯;
但只要在战场上,我就不会允许自己留有一丝一毫的矫情。”
“听陈大侠说过,他当初曾追杀过你。”
“那是一个误会。”
陈大侠当年游历时,路过三边的一个小村落,村子里人,招待了他一碗素面;
再回来,村子被杀戮干净了;
实则,是乾人自家的某个小将领杀良冒功,以百姓人头充燕人首级,而陈大侠却误以为是郑凡所为,特意去了燕地在尹城外的客栈里,刺杀郑凡。
“那,眼下呢?”剑圣问道。
“你终究还是介意了,你介意你儿子被我的亲兵头子踹了一脚。”
“我没有。”
“不,你就是有。”
“呵。”
“想杀我的人,不会因为我手上罪孽轻了一点,就不想杀我,甚至,哪怕我是一个圣人,道德层面伦理层面,洁白无瑕,我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依旧会有很多人想我死。
与其去想,有哪些人想杀我;
倒不如去想,如何让他们不敢来,也不能来。”
平西王爷弯腰,
伸手在龙渊剑鞘上轻轻拍了拍,
道:
“可惜我不是田无镜,没那个本事让整个诸夏的刺客都避退;
但我也不差多少,
是吧?”
剑圣则道:“都到这会儿了,就不用再说这些话了吧?”
“平时我香烧得虽然也够,但我依旧喜欢临时再多抱抱佛脚。”
说完,
郑凡抬起手,身后的传令司马马上上前听候吩咐:
“传令,命前军向赵国都城挺进,中军今日就在此驻扎,后军散出去,收集四下粮草军需。”
“喏!”
“要去赵国都城?”剑圣看着郑凡问道。
郑凡摇摇头,道:“我倒是想去见见赵王,但奈何没这个闲工夫,想必他已经知道,我已经到他国境里来做客了;
先给他虚晃一枪,让他将三山关的驻军调回国都去,给咱们让个道。”
“和你出来打仗次数也不少了,以前都是火急火燎的,这次,倒是显得拖沓了许多。”
“没办法,收集粮草太慢了。”
“不,不是这么简单。”
“哟,瞧出来了?”
“你想说就可以说,不想说,我也可以不听。”
郑凡笑了笑,道:
“事儿其实很简单,就跟下棋一样,我落子了,得看对面,想下到哪里,得给他们留个缓儿嘛。”
郑凡和剑圣这边正说着话,前头,陈仙霸又领着郑凡的义子和剑圣的继子,外加一群甲士回来了。
在陈仙霸的命令下,
弓弩手已经就绪,围住了三面土墙,盾牌手在前列阵,其余甲士压后。
这是军队里对付真正三品高手的阵仗。
显然,
黑龙旗外加早早地放在院子里的两袋粮食,并未让陈仙霸真正的觉得屋子里的人,很识趣儿,故而放过了。
实则,在陈仙霸看来,这屋子里,大概是那种“世外高人”,故而,先放下,而后马上调集了人马严阵以待。
很快,
陈仙霸亲持盾牌,领一众甲士破门而入,但预想中的气血纵横并未出现。
平西王爷也翘首以盼了一会儿,没瞅见什么。
只看见陈仙霸带人从里头押出来一男一女。
男的,看面相就很老实,甚至带着点窝囊;
女的,
啧,
身段可以,但脸上的那道疤呀。
这是燕军第一次大张旗鼓地进入赵国,滕家村也不属于什么双方势力焦灼的地方,如果是今日燕人打下来明日赵人再夺回,几次三番下来,村民们做个燕**旗再做个赵**旗,看谁家来了就挂谁的,倒无可厚非。
可这家,未免过于“先进”了一些。
陈仙霸开始用刀鞘抽打滕一汉,逼问他这面黑龙旗的来处。
滕一汉被打得满脸是血,喊着是自己捡来的。
问哪里捡来的,
三山关外头;
燕军对赵国对赵地乃至对赵人,本就有着极大的怨气,滕一汉自陈曾当过前线的民夫,这就是真的板上钉钉的罪责了。
陈仙霸抽出刀,打算结果了他。
知趣儿又怎么样?
你该死!
女人看陈仙霸要拔刀了,马上喊道:
“我要见平西王爷,我要见平西王爷!”
陈仙霸停顿了,扭头看向女人,目光里带着审视。
一个刚刚从屋内箱子里翻出来的女人,居然知道自家王爷也在这附近?
女人似乎看穿了陈仙霸心中所想,开口道:
“你身上的甲,和你身后两位身上的甲,里面套着套着锦衣,其纹路乃飞鱼,是平西王爷亲卫所着。
你们既然在这里,那平西王爷他老人家,必然也在这里!
我要见他老人家,我有要事相告!”
“呵。”
陈仙霸冷哼一声,伸手攥住女人的下颚。
这时,先前被打不还手很怂包模样的滕一汉,忽然挣扎起来,但很快被两个甲士直接按了下去。
“你当你是谁,要事相告?”
女人盯着陈仙霸,一字一字道:
“问问你们王爷,雪原抓回来的那位,是不是还关着呢?”
“什么玩意儿。”
陈仙霸正准备拿刀鞘给这女人来一下,却被其身后站着的刘大虎抓住了手腕。
有些事儿,
陈仙霸不知道,但刘大虎知道。
他不光知道,为此还被他爹罚了一天的马步。
“大虎?”
“告知王爷。”刘大虎很严肃地说道。
陈仙霸见状,放下了刀,点了点头。
同时,挥了挥手,示意甲士松开女人。
女人胸口一阵起伏,表情阴晴不定,扭头看向滕一汉,道:
“你从牙人手里买了我,我现在救了你一命,我们两不相欠了。”
滕一汉闻言,只是傻笑。
待得郑凡和剑圣走过来时,
女人抬起头,看见了那位,比自己想象中,要年轻太多的平西王爷。
还没等平西王开口,
女人就伸手指着角落里的滕一汉,
道:
“我无话可说。
你们可以杀他了,因为我已和他两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