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其身份在王府里必然不一般。
他也没再问,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马车驶入前街后,又绕行了半圈,最后,没朝着王府所在的位置去,而是拐入了一处民宅。
戴立先行下了马车,恭敬地站在那儿。
王府里有诸位先生,其顶头上司是三爷,三爷手段层出不穷,折磨人的方式更是狠辣得让人难以想象。
但三爷到底是真性情,好哄;
唯独眼前这位先生,这些王府下辖的番子们见着了,可谓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瞎子坐在院儿里的石桌子上,喝着茶。
萧掌柜的看看戴立,又看看那边的瞎子,随即走过去,跪伏下来:
“奴才给先生请安。”
楚皇在楚国大肆打压贵族,但一国之人的习惯,不会那般容易就改过来的。
再者,在楚人看来“奴才”二字,和“下官”“小人”,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酒,喝好了?”
瞎子开口问道。
“回先生的话,喝好了。”
江湖传闻,平西王爷麾下有一勇士,他力大无穷,同时身形矫健,还是个盲人。
萧掌柜到底世面见得多一些,对奉新城的事儿也更了解一些,所以清楚眼前这位,应该是平西王爷麾下的第一谋士!
“一路辛苦。”
“奴才不辛苦,不辛苦。”
“谢家老爷子,还好么?”
“……”萧掌柜。
瞎子将茶杯放下,换了个坐姿,道:“大楚四大贵族,屈氏已覆,石家已倒,独孤已颓,唯独剩下一个‘谢’,因家族封地在大楚南方,得以保全。
现如今,你们楚国皇帝将谢家家主顶在了渭河,这是打算将最后一张压箱底的物件儿给抬出来了。”
“先生,奴才只是个给东家跑腿赚银子的小小管事儿,奴才可……”
“你不要怕,你的身份,我比你更清楚,这次因战事,来往楚地的山路阻绝,范城那条道刚开,为何你就能第一个钻进来?”
“是,是先生您的安排?”
瞎子点点头,“我这人,本来脾性挺温和的,但和我家主上待久了,慢慢地也不喜欢弯弯绕绕了。
我一不要你投诚,二不用你出卖你本家,至多让你带封信捎几句话给你家主子;
所以,你也就坐这儿,咱们好生说说,真把我惹腻烦了,那你就只好去死了,这样死,多不值当是不?”
“是,奴才明白,奴才明白了。”
“坐。”
“多谢先生。”
萧掌柜颤颤巍巍地坐好,神态乖巧。
“费掌柜是否告知于你,他将收手了?”
“是,他说他要将奉新城的买卖都典出去,日后,就在颖都坐着了,不过望江。”
“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呢?”瞎子问道。
“奴才认为,费掌柜背后的密谍司,不想和王府交恶,所以……”
“浅了,费掌柜背后,可不仅仅是密谍司,而是大燕的户部。”
“户部?”
萧掌柜眼睛都瞪大了,燕国的户部和其他国家的户部不同,燕国的户部本就是燕皇的自留地,也就是说……
“继续说啊。”瞎子催促道。
“奴才认为,是朝廷,是燕国朝廷不打算和王府争利,在向王府让利。”
瞎子点点头。
平西王府垄断了这一带的渠道,可以称得上是总经销商,下面,还分各路的代理。
雪原,地理环境恶劣,除了一些大部族值得王府亲自组织商队去,其余很多很多的中小部族,靠野人自己的商队,尤其是毗邻雪海关最早投诚过来的海兰部这样的部族,让他们去代理,最为合适。
乾国、楚国自然也是一样,因为是外国,商路由地头蛇自己来解决,性价比最高。
但向西,是晋中晋西以及燕国,这里,其实没什么难度,自己人走就是了,在燕国,朝堂上可能会有一群忠心为国的大臣会为了提防藩镇而见到机会后抱团向王府发难,但在地方上,谁敢不给平西王府面子?
这一层,本来户部有占的,也就是皇帝自己的商队所占。
现在,让出来了,因为小六子自己是天子,所以等同是天子给了王府做买卖的“免税”优惠。
不过,在瞎子看来,羊毛出在羊身上,以这位燕皇的脾性,这次让利之后,怕是来年或者干脆从年中起,朝廷押解入王府的钱粮应该会相对应地减少份额。
好人他做了,成本,也对冲掉了。
瞎子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
道:
“其实,费掌柜早就到了,但一直没进城,他是在等,你知道在等什么么?”
“奴才……”
“他是在等封王大典结束,他在看风向。”瞎子没让萧掌柜继续回答,“封王大典时,你没赶到,但发生了什么,你应该是知道的,对吧?”
“是,是,奴才听说了,听说了。”
“嗯,好,当初的靖南军总兵官们,一个个擅离职守来参拜靖南王世子,皇帝陛下三道旨意,连消带打之下,将一切化为了无形。
这里头,其实还有其他的说道的。
就比如,本该是他们和我王府抱团一起,壮一下声势;
藩镇嘛,军头子嘛,
手里有兵马,又能抱团的话,就能喊出一句,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了。
但三道旨意之后,朝廷不仅仅是将法理和情理都占过去了,而且,这一众总兵官现在的各地驻扎大将,也都等于是将擅离职守的把柄,给送了上去。
形式,一下子就逆转了。
可以想见,接下来,朝廷必然会以此做拿捏,将昔日靖南军体系的军权,给接收回去。”
萧掌柜听着听着,冷汗就不住地滴淌下来,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这种层次的博弈,和自己,明明很远很远啊。
“我王府忠诚于大燕,但我家王爷毕竟曾是靖南王麾下出身的,顾念旧情,不希望看见当年威震天下的靖南军就这般被瓦解掉了;
所以,
我家王爷的意思是,想和你家主子,合作合作。”
“合作?”
“是。”
“奴才回去后,会回报我家主子。”
“连我先前说的那些话,一同带回去。”
“是,奴才明白,但,先生,具体想如何合作?”
“范城在我手,你楚人,短时间内是不敢再打范城的主意了吧?”
“奴才……奴才……”
“再说了,蒙山又不好走,从那里入晋地,大军根本就过不来,补给也费劲。有一条道,很好走,宽敞,平坦,一马平川,和镇南关并列成入晋两大隘口。”
“先生说的是,南门关?”
“对,就是南门关。”
瞎子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萧掌柜,
“将这封信,交给你家家主。”
萧掌柜伸手接过了信,只是送信带话的话,没问题。
“先生放心,奴才一定将这封信送至我家少主手中。”
“好,至于接下来会不会做,该怎么做,何时去做,就看你家……嗯,少主?”
“是,少主。”
“不是送给谢柱国么?”
“回先生的话,家主在渭河领兵,家里和族内的事,现在都由我们少主打理,我家少主可是被称为我谢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千里驹。”
做买卖,谈生意,得抬自己的架,这样才能平等,才能有赚头;
再者,在瞎子面前,萧掌柜其实有些过于紧张,说话就有点嘴巴迟于脑子,跟本能在走了。
瞎子不动声色地端起茶壶,给自己续了杯水,
问道;
“哦,你家少主多大?”
“十三。”
瞎子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晃,
吹了吹压根儿就不烫的茶水,
点点头。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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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