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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 天家幼少,各具风格

    小儿少时还好,可是来到乐智园后便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有诸多同龄人凑趣玩闹,又接受了各种知识的冲击,顿时便滋生出无穷的奇思妙想。

    这李仙童最惊人的举动,是偷爬上乐智园观测候风的高塔,凭竹丝细帛扎结的展翼从数丈高空跳落下来,万幸风力强劲、小儿体轻,加上那展翼工艺材质优良,得以滑翔落地,没有筋骨受损,但一张脸也被擦破得血流如注。

    乐智园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令群众震惊,在皇太后盛怒过问下,自司业李仙宗以降全都遭受处罚。若非圣人出面回护,李仙童这小子怕都要被开革出园。

    但尽管如此,乐智园里有这种动辄跳楼为乐的家伙存在,也让各户家长们忧虑不已,担心自家儿郎近之沾染上什么痴愣气质。

    家长们或许不喜这样的小刺头,但却无损李仙童在一干学童们当中的威望,凭此一跳俨然已成京中少辈们当中的领袖人物,出入拥趸极多。

    同王子已经如此具有风格,岐王子更是了不起,号称外苑捉钱令史,直接在乐智园里做起了放贷的买卖。

    学童们虽然出身贵胄之家,但长辈们各因家教、未必会予求予取,小儿性喜猎奇,见到市中稀奇商品总免不了想要据为己有,便向岐王嗣子搞起了借贷,九出十三归。

    当这一项金融罪案被查发的时候,本钱俨然已经具有了数千缗之巨,足见这行业前景之巨大。

    听到长公主直言不讳讲起乐智园五雄之名,不独两个嫂子各自神情尴尬,皇后一时间也颇感忐忑。

    小儿外苑学习经历如何,她本来少作过问,可是当从儿子房间里搜出竹翼草图和放贷总簿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小子不简单了。若非别事引发出来,她还真觉得这小子每天只是乖巧入学。

    一番闲话虽然言及不深,但起码让众人听出来,同王与岐王两家儿郎应该是要与雍王一同入学昭文馆。

    昭文馆作为外朝最顶级的教育机构,生员录取不像秘书监小学那样泛滥,在馆学徒二三十人而已。凭着现下馆事状况,便能估算出能够与雍王一同入学的应该在十员左右。

    宗家近亲已经占去了两个名额,那剩下的每一个便都弥足珍贵,于是在场各家主妇们也不由得暗自思度起来,盘算着该要如何争取这样一个名额。

    宴乐中途,皇后入内殿略作歇息,殿中各家主妇言谈便不似刚才那样拘谨,变得随意起来。

    跟各家盛装出席的贵妇们相比,上官婉儿今天的衣容装扮显得有些随意、并不醒目显眼。

    虽然说身世有些特殊,但是随着她家夫郎官爵越来越显赫,她也免不了要参加一些交际聚会,毕竟母子坊居生活也不能完全与人间隔绝。

    虽然本身并不想引人关注,但容颜气度总是隐藏不了,再加上神都旧年作为内宫女官的代表人物,不乏贵胄命妇对她印象深刻。

    此前因皇后在席,众人虽有好奇,也都止于席中的打量,这会儿气氛随意起来,便也不乏人入前问候寒暄起来。

    毕竟无论是过往的经历,还是当下李学士夫人与京中最大香行的主人等身份,都很难让人完全的忽略她,更对其充满了好奇。

    尽管近年来总是深居简出,但类似的交际场合上官婉儿也并不陌生,讲到滴水不漏的缜密话术,较之皇后不遑多让,虽然在席中言必有应,看起来对各类交际也是热情十足,但一些该要隐秘的事情也都无泄分毫。

    她这里刚刚应付过两名贵妇,便有一名宫人见机入前耳语一番,上官婉儿闻言后微微颔首,向着一名正穿席行来的贵妇歉然一笑,然后便起身走出了坐席,绕过侧边的厢殿离开主殿。

    自有宫人沿途趋行导引,很快上官婉儿便被引至后殿一间厢室中,待到宫人们悉数退出,上官婉儿才举步绕过围屏,旋即便见到皇后正含笑站在屏风后等候。

    上官婉儿正待欠身见礼,皇后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神态不无亲昵道:“便舍相见,夫人又何必拘礼!孩儿应试,门私中的小事,劳动夫人亲来作贺,若禀礼论,该当专席款待,让夫人杂处诸家之间,已经是文茵失礼怠慢了。”

    “名份即定,礼不可废。皇后大度包容我这样一个情外的窃贼,仍肯赐我一席,妾已经感激不已。”

    上官婉儿仍是做了一番面见大妇的礼节,这才被皇后拉着走入席中坐了下来。

    “一道宫墙,阻不了情义的衍生。但内外的处境,让我不能时常拜访夫人。文茵今日的荣华,半由夫人惠成。日后相处,夫人也切不可再言窃情诸种。彼此心思,俱系一处,若因为俗礼便心作疏远,反倒让我无地自容。”

    皇后满脸的和睦笑容并非作伪,也并没有大妇召见外室的气盛傲慢。除了心知李学士夫妻感情深厚之外,也是因为当年自己曾经受过上官婉儿的恩惠,至今仍是不失感激。

    两人相对而坐,皇后谦和有礼,上官婉儿也是应对从容,气氛自是颇为融洽。皇后询问了一下坊居情景如何,听到上官婉儿的描述,眼神中不免也有些羡慕上官婉儿能专有一片独属于自己的情缘天地。

    寒暄过后,皇后从一侧书匣中掏出一卷画轴,当着上官婉儿的面就案徐徐展开,画面上是一个小冠锦袍的少年形象,正是描画的上官婉儿之子李光源。

    “皇后体居显在,仍然清趣不减,如今笔触更胜往年的精妙,小儿也是荣幸,能得凰笔点绘。”

    皇后雅好丹青,上官婉儿搭眼便认出了自家儿子,伏案欣赏,半是惊喜半是钦佩的笑语说道。

    “儿郎秀气有成、教养可观,让人羡慕。日常偶赴乐智园,我也时常远睹,更感觉尊贵血种、传扬有继。他本该列籍享优,但即便养在民户,也并不气质流俗,讲到教养少辈的妇功,夫人更胜于我。”

    皇后先是略作夸奖,然后又握住上官婉儿的手说道:“我知夫人风骨内挺,不慕浮华,但儿郎既已卓成,并不会泯然于众,也该要张计铺路,引入世道之中。道奴那个小子,外文内躁,有几分猥性深在,也实在需要亲友手足帮扶匡正。所以我厚颜恳请,夫人能否让光源儿同他兄弟一并受业成长?”

    听到皇后这话,上官婉儿先是略作错愕,稍作沉吟之后才又低头道:“是妾要斗胆请问,这是圣人、还是皇后的……”

    见上官婉儿有几分讶异并迟疑,皇后略作歉然状笑道:“这是我私下的一份心计,尚未请示圣人。若夫人应允,那自然是好。若情内有所为难,此事便无复再提。”

    “的确是有几分羞作启齿的难堪,不忍我儿过早见知身世的曲隐。但妾明白皇后的用心周详,事到临头,总需有所应对。这孩儿并不是我私情专有,一身名贵血传也不可长久隐逸。如今能幸从雍王殿下奔赴入世,是他的荣幸和福气。我如果自怯阻止,便辜负了皇后的关照体贴。”

    老实说,今日见到雍王风光入世,上官婉儿心里多多少少是存有一些感怀神伤,关于儿子的未来又有几分彷徨无计。

    然而皇后并不因为此子私生的身份而厌弃,反而贴心的计划了一条出路让自己选择。虽然说一旦从驾于雍王,孩儿难免会见闻更多,距离洞见身世不远,但无论早晚,这一节总要经历。

    从儿子自身的前程计议,眼下也确是一个比较恰当的时机。总不能因为自己夫妇的私情放纵,便让这个孩儿一世都活在懵懂之中,世世见怯。

    皇后见上官婉儿并不反对自己的安排,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再见上官婉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又笑着安慰她道:“李学士巧智近诡,凡事总不失体面的料定。我等妇人但有约定,之后各种计补且由智者襄助,夫人大不必戚戚在怀、忧虑前后。”

    上官婉儿听到这话便也莞尔一笑,但又有些不忿的争辩道:“拙夫虽然长隐于世、清白不彰,但也是明君圣主器重赏识的雅道君子,多才多智,岂可诬作妖诡!”

    皇后见上官婉儿爱夫心切,一点言辞上的取笑都不愿承受,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继而便拉起上官婉儿的手,凑过去细问李学士坊居私处时仪容举止、品格癖好较往常有何不同。

    这一天下来,外朝内殿都因雍王受封出阁一事而庆祝忙碌。一直到了夜深时分,圣人才从外朝热闹的宴会中抽身回宫。

    一天仪式宴会进行下来,李潼也因儿子的出色表现而欣喜不已,回宫之后也不往别处寻觅,径直来到皇后寝宫,要同皇后仔细分享一下今日因儿子而生出的自豪喜悦。

    他刚刚步入寝宫,便觉得气氛较之往常有异,皇后并不如往常一般直立殿前等候。他只道今日皇后也是喜乐疲惫,问过宫人后,便直往内室行去。

    穿过围屏步入内室,李潼便见到室内张设布置大异于往常,还未及自己审量,一柔软娇躯已经扑入怀中,旋即颌下便遭柔滑香舌的舔舐,并伴随着皇后呢喃细语:“妾乍学新式,恳请夫郎怜惜……”

    李潼听到这话,心情亦为之一荡,大号既然已经练出来了,新号自然也要抓紧创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