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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九章 《摘星》【大杯求票】

势如破竹,全线杀穿商军,如山洪冲散土坝,不过半日就再次集结,连夜朝朝歌城袭杀而去!

    朝歌城中流言四起。

    【周武王姬发天命所归,神兵天降,商国大势已去。】

    【祭祀占卜,灭商者周,武王为天之子。】

    【周军有数百万,一个个杀红了眼,有将军当众吃人!】

    【武王有令,不杀平民,不诛权贵,袭朝歌城只为找帝辛报祖父、父亲、长兄之仇!】

    李长寿所见,那股涌动在朝歌城之下的暗流,在一夜之间四处喷涌,朝歌城局势已完全失控。

    权贵家的护卫外出扰乱城内治安,身着黑衣的私兵、炼气士,已开始猛攻朝歌城城门。

    更有匪徒流窜,四处起火。

    不知所措的平民,跳出来高呼帝辛失德的老臣,突然出现在各处街巷、高呼帝辛为天地先祖所抛弃的女巫团……

    “这算什么?”

    李长寿苦笑了声,“人力不敌仙法?”

    鸿钧道祖微微摇头,言道:“这就是人心之阴暗。”

    “师祖可是想劝我,不必为生灵费心太多?”

    “不错,就算你为他们对抗天道,他们对你不会有感激,也不会有半点恭敬。”

    鸿钧淡然道:

    “生灵之心便是这般贪婪,为一己之私、自身快意,哪里会去管旁人死活。

    你想的是如何为生灵争取自由,贫道想的是如何让生灵与天地更长久存续。

    贫道思考了漫长的岁月,极其漫长的岁月,最后发现,降低生灵之欲,就是唯一的答案。

    自由需被约束,放任只会导致灾厄。”

    李长寿却道:“那也不应天地由来约束。”

    鸿钧微微摇头:“自由的诱惑面前,人做不到约束自身。”

    “但一个集体就可做到,当个体的行为被集体形成的道德底线和形式规范所约束,当向善避恶成为集体人质,就可以做到间接约束自身。”

    “生灵之恶只是被掩盖,只要稍加引诱就会爆发,并未消除隐患。”

    “一个集体不只是绽放生灵之恶,也有生灵之善。”

    李长寿道:“一个思想成熟的生灵个体都会明白,我们所见不只是善,也有恶,这就是现实,我们要做的是抨击恶、宣扬善,如此维护这个集体的生存环境。

    师祖似乎试图以广成子师兄为例子,来说服弟子,但广成子代表不了生灵这个整体,甚至代表不了阐教仙这个小圈子。

    师祖,你我理念有根本性差异。

    善恶本就会同时存在,天地为何不能给生灵的善恶多些包容?

    天道本应至公无私,师祖您作为先行者,本应去引导生灵向善,为何天道与师祖融合,却选择去镇压生灵?”

    鸿钧道祖叹道:“若长庚能坐在贫道这个位置,自会明白。”

    “又是这般无用的套话。”

    李长寿道:“师祖若是能说出具体缘由,弟子立刻带人离开洪荒,化作遁去之一,成全天道、成全师祖。”

    鸿钧道祖目中划过一缕厉芒。

    “师祖您说不出,”李长寿叹道,“天地本无性,何处惹杂情。”

    “看戏吧。”

    鸿钧道祖面色有些不满,却并未发作,再次闭目不再多言。

    李长寿摇摇头,重新凝视朝歌城之局,目光落在那大王宫中。

    ……

    “大王,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各处匪徒纵火作乱!”

    “大王!姬发小儿有备而来,城中有叛徒与他里应外合!”

    “那周军无比蹊跷,一个个竟都有百夫不当之勇!这绝对是那些仙人用了手段!不然诸位将军绝不会如此败退!”

    “还请大王暂避!”

    “还请大王暂避!”

    王座之下,商国众大臣跪伏于地,一声声不断呼喊。

    王座上,帝辛双目有些无神地注视着殿门之外,那被火焰染成了橘红色的阴沉天空。

    “寡人可是做错了什么……寡人、可是错信了何人?”

    “大王!”

    王叔比干自殿外疾步而来,顾不得自身气喘吁吁,高声喊道:

    “还请大王立刻移驾东行!我商军精锐俱在东征!

    此战非大王之过,非将士之过!

    然大王只需避开今日之死劫,明日自可自东起兵夺回朝歌城!我商民万众一心,定不负王!”

    “闭嘴!”

    帝辛忽而一声暴喝,起身怒骂:“寡人岂是那般畏缩逃散之王!寡人可会怕了这姬发小儿!”

    “大王!”

    比干定声道:“此时绝不能意气用事,大商之基业在大王肩上!”

    “先祖都在注视着寡人!先祖都在看着本王!”

    帝辛双目中满是血丝:“寡人这就亲自率兵,寡人要与那姬发小儿一战!”

    比干大喊:“大王,我商军未败!”

    “报西城失守,周军冲破城门朝王宫而来!其数无法计算!”

    “大王!您先走啊!”

    “不可争一时胜负!”

    “都闭嘴!”

    帝辛大吼一声:“都给寡人滚,滚!”

    “陛下,”比干疾步向前,“子受!你清醒些!”

    “比干你大胆!直呼本王名讳!”

    帝辛咬牙怒骂:“左右来人,将比干押送大牢,责他十鞭,立为商之罪宗!”

    门外立刻冲来数十名甲士,一拥而上将比干押下。

    “谁敢过来!”

    比干扭头大吼,那有些苍老的面容威怒不见,又抬头注视着帝辛,定声道:

    “大王,比干知大王心意,那周军今日就算夺了朝歌城,就算占了运,他们也无法在商地立足,也需一个稳定我大商子民的牌匾,比干定不会死。

    但大王!大王啊!

    比干辅佐先帝,辅佐大王,数十载未曾有半分疏漏,比干是商臣,是商之王子,是大王叔父!

    天地大势我又如何不懂?

    闻太师是截教之人,周国如今得阐教相助,此时定是那仙人作祟,才让周军如此勇猛!

    稍后大王只需与东部大军汇合,在派炼气士去东海请仙,未尝不能与周再战!

    比干今,愿替大王守帝王之节!

    拿剑来!”

    一名离着稍近的甲士下意识向前。

    帝辛疾呼:

    “莫给剑!”

    但锵的一声,比干已是拔出那甲士腰间青锋,一捧热血浇在殿前。

    比干身形不断颤抖着,嘴唇化作紫黑色,伴随着那长剑落地的哐当声,抬手握住那颗闪烁着七彩流光的七窍玲珑心,慢慢拽了出来。

    “大王,莫信仙神,莫负子民。

    比干以死相谏,愿大王暂时隐忍,即刻离去!

    即刻离去!”

    用力攥握七窍仙心,血光溅涌,众大臣慌忙呼喊,比干身形已向后仰倒。

    帝辛身形无力后退半步,坐倒在王座上,双目突然变得有些空洞。

    杀喊声,自西城爆发。

    火光越发闪耀,哭喊声自各处回荡。

    大王殿中,帝辛摆摆手,众商臣被甲士赶出大殿,只留下了比干那仰躺的尸身。

    “王叔,寡人又能去哪?

    又能去哪。”

    他有些无力地站起身来,踉跄走下台阶,到了比干面前,低头捡起了那把长剑,转身朝后宫而去。

    宫中,众侍卫涌向西门,众宫娥自其他宫门逃窜,各处颇为混乱。

    有侍卫发现大王的身形,向前拥簇着要将大王带去东面宫门,却被自家大王低声喝退。

    摘星楼空空荡荡,爱妃早已不知去处。

    “也好。”

    帝辛喃喃着,嘴角划过少许自嘲的笑,“也好。”

    他随手拿了个烛台,扔到了那华美的床榻上,而后转身走向摘星楼的顶层。

    谪仙台。

    坐在谪仙台,能看到此刻朝歌城有多混乱,能看到肆虐在西城道路上的周军。

    自己今夜纵然可以离开,然后呢?

    老师说过,只要大商国运在一日,他就可安然无恙。

    反之则危。

    自己何尝不明白,那所谓的仙人并不敢直接杀自己这个凡俗帝君,必须要借那姬发之手,以周代商,仅此而已。

    寡人逃出朝歌城,不过是被这些仙神追杀,随意死在某处。

    但!

    寡人之败,非兵败,非失德,非众叛亲离!

    寡人之败,败在这天地间,多仙圣,多豪强!

    败在这天理不公……

    不公啊。

    帝辛深深吸了口气,拄着剑站在高楼上,在黑夜中想寻找到什么。

    与此同时,朝歌城外,周军刚立好的营帐中。

    姬发坐在木椅上,听外面不断传来的捷报,目中划过少许期待。

    他本想领军前征,却被姜尚与众大臣劝住,只得留在此地,等待自己成为天命之子的瞬间降临。

    姬发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所谓的气运在自己头顶汇聚。

    张开的手掌,仿佛已经能握住整个天地!

    帐外有名甲士,低着头端着托盘,快步入了帐中,沉声道:

    “大王,您该用膳了。”

    “不必,本王此时哪里吃的下。”

    姬发站起身来,负手叹道:“将士在前厮杀,本王却在此地无法向前与众将士一同杀敌,心中何忍。”

    那甲士向前两步,低声道:“您莫要熬坏了身子。”

    姬发眉头一皱,这甲士为何如此不懂事?

    突然间,那甲士抬起头来,双目划过粉色光芒,托盘之下飞出一道流光,直取姬发脖颈!

    姬发愣在原地,丝毫没有动弹的余地。

    可当那寒光即将触及姬发脖颈,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将那把银针法宝稳稳握住,随意捏碎。

    杨戬皱眉看向这甲士,目中划过几分无奈,低声道:

    “杨戬职责所在,得罪了,道友。”

    甲士面色有些慌乱,但抬头看向杨戬时,双目中又有粉色光亮闪耀。

    杨戬却毫无异样,额头竖眼裂开一条缝隙,一道神光点出,径直将甲士打出营帐,封了她元神。

    帐外又传来几声娇斥,几名侍卫掀开自身甲衣,各持法宝兵刃杀入营帐。

    杨戬自怀中取出哮天犬,对前方扔了过去,哮天犬转眼化作巨象般大小,狗嘴一张,直接吞了这几名妖女。

    待哮天犬化作白光钻回杨戬怀中,几名妖女与那甲士一同被仙绳束缚,堆在了帐外。

    姬发此刻已是昏迷了过去。

    杨戬安排随行宫娥前来服侍,便亲自看守好前来行刺的诸妖女,等待太师回营发落。

    “大王……”

    那‘甲士’轻声唤着,身体不断轻颤,缓缓恢复成了原本容貌。

    妖妃,妲己。

    杨戬并未搭理,只是静静而立,看向了城中。

    大火自摘星楼高层汹涌燃起,本就是木制的摘星楼,宛若火炬。

    帝辛已感受到阵阵热浪,一直静立不动的他,也总算有了动作。

    该用什么法子,才能让寡人的子民知道,寡人未曾退却,也未曾逃避。

    帝辛站起身来,看着这天,看看这地,看看这战火中浮沉的大城,感受着自己子民的慌乱与恐惧。

    终究,是王无能。

    可、可!

    吾辈何罪,为何顺天!

    吾辈何过,凭何仙罚!

    罢了,罢了!

    寡人不多找借口,终究是没能抗住先祖落在肩上的担子。

    但我大商后辈的脊梁,当由王来扛!

    剑锋划过,心头血涌。

    帝辛双目瞪圆,单手拄着长剑剑柄,盘坐在了摘星楼顶,面色涨红,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半声痛吼。

    父王……孩儿没用……

    寡人原来,并不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