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玄武湖畔。
再次见到如画般的美景,青炎好似恍若隔世。
三个月的时间,对于常人来说不过弹指一瞬,可对于青炎来讲,不弱于重新活了一遍。
从率领虎卫踏上征程起,抗击百里疾、设伏石人山、逃亡西凉国、二闯万兽宫、东渡北燕国、营救赵灵儿,还有最后的千里大逃亡。或许寻常人一辈子都经历不到以上一件事。
这时,他的双手被温暖所包裹,赵灵儿与上官飞燕分别牵至左右,好似帮他分担心中的苦痛。
“走吧,咱们该回家看看了。”
青炎翻身上马,向着熟悉的道路前行,晨间的阳光透过云层洒落而下,一点一滴冲刷着青炎身上的阴霾。
行过半柱香后,他缓缓降下马速,眺望着远方的眼神中透出莫名的神采。
只见前方十里亭处,已经是人山人海,好像整个金陵城中的百姓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到此。
除了万民之外,人潮的前方的几百人显得如沧海一粟,可身份却无与伦比。
整个金陵中六品以上官员全部到此,无论手中有任何紧要处理,全部放下,自发的前来迎接为南赵出生入死的年轻王爷。
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尤其是赵璟挺拔的身影,让青炎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哥哥,别让大伙等得久了,咱们去吧。”赵灵儿柔声提醒。
“好,咱们走。”
青炎轻夹马腹,墨雪踏着小碎步缓缓向前,其余十多人紧随其后。
当踏出第一步后,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响彻天地,百姓们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鞭炮,无数人载歌载舞,简直比大年三十还要热闹。
待到十丈开外,青炎翻身下马牵着墨雪缓缓前行。
赵璟也脱离开人群向着有些憔悴的好兄弟走去。
他们两人的眼中都充满柔情,可深处也俱是隐藏着痛苦与无奈。
彼此都知晓灵帝所为,两人心知肚明,作为最为要好的兄弟,只看眼神就能瞧得出对方所想。
“你、受苦了....”
赵璟此前对着铜镜准备了千言万语,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只化作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耳边嘈杂的欢呼声掩盖不了赵璟的声音,青炎能感受到这短短四个字中包含了多少道不明的情谊。
“都过来了。”
回答的也是四个字,青炎也不知晓自己能言善辩的口才丢到了哪里去,本来是要质问的,本来是要埋怨的,可望着好兄弟兴奋又带着丝丝尴尬与恐惧的眼神,他不忍再出言相激。
“都知晓了?”
“是啊,都知晓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说着众人都不清楚的话,只有站在青炎身后的上官飞燕明白两人的意思,此时的她双拳紧握,掌中早已布满汗水,她害怕青炎真的会当面告诉赵璟,不再踏足庙堂准备在吴越剑池聊度余生。
赵璟闻言后,有些不敢看青炎的双眼,但在片刻之后,还是鼓足勇气正视对方,随即躬身行礼。
“我代表南赵朝廷以及万民,恭迎并肩王凯旋回京!”
深深的一礼,与使出浑身力气的狂吼,即使外围没有听清的百姓,也能从动作中猜出说的是什么。
“并肩王!”
“并肩王!”
“.....”
随着鼓乐与鞭炮声,无数百姓也将所有的情感化作那三个字,他们虽不知晓青炎在石人山后遭遇了什么,但只凭借荆北扬眉吐气的一战,就真正当得起并肩王的名号。
以萧光和诸葛暮云为首的百官也走上前来,声声祝贺并没有让青炎感到虚伪,而是格外的真实,无论怎样,都是自己的同胞,比在北方胡人的笑脸舒服万倍。
“走吧,董昭在王府中伺候老太君,此刻定然是等的急了。”赵璟说罢,本想如往常一般牵起青炎的手腕,但刚伸出手就已经后悔,他觉得作为青炎不共戴天仇人的儿子,并无任何资格。
“走吧。”青炎在越过赵璟的时候,主动锤了对方一拳。
感受到肩膀山的疼痛感,赵璟的双眼瞬间湿润,自从父亲死后,太多太多的重担落在身上,但都比不得知晓背后阴谋的痛苦,每日每夜的辗转反侧,他害怕,害怕青炎从此不会再认这个兄弟,从此变为仇敌。
“咋了?就算青炎回来,你这个未来的皇帝也用不着哭鼻子吧?”董歃有些纳闷,伸出手在赵璟眼前晃了晃。
“你他娘的才哭鼻子,我这是被沙子迷了眼。”
做为南赵建国以来绝无仅有的迎接规格的主角,青炎每走一步都有些如履薄冰,他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享受如此礼遇,虽说荆北之战将西凉打回武关,但根本谈不上胜利,踏上征程的两万虎卫基本上全军覆没,有命回家的只有十几个人。
想到此处,青炎驻足不前,身后跟随的百官与赵璟等人有些讶异,不知为何。
“诸位!请听我一言!”
鼓足气力的吼声传出许远,就连最外围的百姓都听得一清二楚。
金陵之北顷刻间落针可闻,等待着青炎接下来的话。
“想必大伙都知道,我率领两万虎卫勇士前往荆州抵御西凉,幸得上天垂怜,并没有让胡人踏破荆州攻入南赵腹地,但归根结底,我作为王师主将,并没有做出显著的功绩,石人山之战,南赵的大好儿郎战死沙场,我没有实现诺言待他们回家,是我的过错。”
本是迎接英雄的盛况,可英雄却在人前自承错误,着实让人始料未及。
但片刻之后,无论年龄、无论出身的每一个人,都清楚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不是沽名钓誉,而是发自肺腑。
因为并肩王落下了眼泪。
“出征之前,我答应过弟兄们,要打出南赵的天威让北燕闻风丧胆,再也不敢窥视南赵国土,到时候一齐凯旋回家。我没有做到,没有一点做到,他们就在我眼前一个个丢了性命,可即便如此,他们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有任何人退缩,没有任何人投敌,无论前方是何荆棘险阻,一往无前从无惧怕。”
“正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南赵的好儿郎,我才痛心疾首,若是与他们一齐享受箪食壶浆,那无可厚非,可只有我这个没有遵守诺言的将军独享,实在受之有愧,还望诸位不要再给予我齐天般的厚爱,回吧、回吧。”
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青炎沉重的脚步,和强制忍耐的抽泣声。
赵璟此刻才明白,除了老王爷夫妇的深仇大恨,让青炎更为伤痛的是虎卫营战死的袍泽,回想起当初与龙骧营校验时的场景,每一名士兵都用生命与灵魂来爱戴自己的主将,所有的一切如隔昨日,可此时此刻,已经再也回不去了。
不止赵璟,每一个人到此才明白,那些出身低贱的士卒在并肩王心中是何等重要,就如真正的手足兄弟一般,他伤心、悔恨、自责,因为独自享受箪食壶浆而感到羞愧。
“王爷!虎卫营并没有亡!”
十几名身穿甲胄的士卒从人群中走出,他们来到青炎的身前双膝下跪。
“王爷!您是我史战的将军,是我一辈子的将军,就算您让我去死也不会有丝毫犹豫,但您今天的话,卑职绝不认同。”史战沉声道:“石人山之战,在敌我双方战力悬殊的时候,是王爷让我等率领最后的几百弟兄突围,您自己却只率领五十名弟兄向一万铁浮屠发起冲锋,试问!天下可有这样的主将!”
说到最后,史战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