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毁长城?”虎耀先收起脸上的怒意,摇头冷笑道:“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我承认,你一直很聪明,比我聪明。但我们之间的身份永远不可能逆转我是虎族之王,你是国师。”
“其实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诚。你用实际行动赢得了我的信任。可是……后来情况变了,人们只知道你的名字,很多人在公开场合向你致敬,口口声声说是你为他们争取到更多的福利,你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恩人。呵呵……阿林,你对此做过解释吗?你为什么不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讲清楚?无论土地还是奴隶,冬天额外增加的口粮,还有每个夏天配发的布料,其实都是我和你反复商量并形成计划的结果。到头来,他们只知道你是最大的恩主。可我呢?谁会把我这个王挂在嘴边,像对待你那样无时无刻报以尊敬?”
巫林的心脏骤然抽紧,他很想替自己辩解,实际上也从未有过背叛之类的想法。他感受到一股来自虎耀先的潜在危险,正从迷雾中逐渐显露出锐利的矛头。
“我一直在劝说自己打消诸如此类的念头。然而活生生的现实给我上了一课。”虎耀先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缓缓地说:“这个例子是牛族。牛王死了,留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牛族大国师巫彭是个真正的贤者,他得到牛族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承认,进而掌控了全族的大权。按照族规,先王没有指定继承人的情况下,王室成年的男性继承者互相竞争,一年后选出新王。可结果呢,牛伟战和牛伟方都死了。”
“很滑稽不是吗?我也觉得这是个天大的笑话。这其中肯定存在着阴谋,可为什么死的人偏偏是两位王子,而不是国师本人?”
“回过头来看看,如果所有的王位继承人都死了,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巫林浑身僵硬,后背上冷汗淋漓。
虎耀先用森寒的双眼盯着他,与其说是叹息,不如说是发出呻吟:“只要巫彭愿意,他可以成为牛族之王。可他不是牛族王室成员,没有王室的血统。他只是一个外人……一个外人啊!”
巫林内心充满了苦涩,他辩解的字句和声音苍白又无力:“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虎族变得强大。”
“我知道。”
虎耀先说得风轻云淡:“所以你一直都是我的国师。但没有任何事情永恒不变,你在这个位置上呆久了,难保不会产生别的想法。”
巫林整个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忽然想通了很多此前抱有疑惑的问题:“所以……所以你提出与其它部族进行战马交易,全权由我负责?”
“我是在帮你。”虎耀先嘴角略微向上弯曲,浮起一丝带有轻蔑成分,更多还是优越感的笑:“你是一个出色的国师,能力优秀,目光敏锐。但你得明白,太过优秀的人会引来嫉妒。身为部族之王,我必须在这中间起到平衡作用。阿林,你不能总是对的,不能总是在引导和处理问题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完美。你这样让其他人感觉很受挫,我也不可能永远站在你这边帮助偏袒。”
巫林忽然感觉很可笑:“你嫉妒我?”
“这话你应该去问问王宫外面的平民。”虎耀先神情坦然:“他们遇到问题的时候只会想到你这个国师,不会想到向我这个虎王请求帮助。”
“不,你误会了。”巫林脸上露出苦笑:“我是你意志的贯彻者,你命令的执行人。”
“我得改变这种状况。”虎耀先对此充耳不闻:“所以你必须犯点错误,而且还是无法得到大多数人原谅的那种。其实我们都很清楚,红月城战役结束后,对外族的战马交易势在必行。但必须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从中主导。这注定了会背上永远的骂名,所以从你接受命令的那一刻,我知道你对我仍然忠诚。”
巫林陷入了沉默。他已经猜到虎耀先接下来要说的话,没有兴趣,也没有力气继续辩解。
“光有忠诚,还不够。”虎耀先的语调恢复了强势与威严:“我必须让其他人看到你被打压,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他们的效忠。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那样,虎族很大,光是依靠你一个人,我无法统治并管理整个族群。一比十,甚至可能是一比一百……阿林,我没得选。”
“所以你默许他们杀死我的家人?”巫林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我得安抚他们,让他们看到你正在失去我的宠信。”虎耀先说得冠冕堂皇:“你为我做了很多,你已经开辟出前路,接下来的工作还是交给其他人比较好。我会给你足够的财富,你永远都是我最值得信赖的朋友。我保证,未来的某个时候,我还会继续启用你,同样还是国师这个位置。”
离开王宫的时候,巫林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灵魂。他的脚步蹒跚又缓慢,仿佛突然间老了几十岁。
木然与呆滞控制着大脑,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卫队簇拥着他穿过街道,返回府邸。
呆坐在客厅,远远听见外面传来吵闹和纷乱。
巫林知道那是虎耀先派出军队在安抚民众,维持秩序。
从椅子上站起来,迈出僵硬的腿脚,走到面目全非的弟弟尸首面前,将那堆模糊的血肉紧紧搂在怀里。
他没有哭,一直在轻声低喃。
“我太傻了。”
“我实在太天真了。”
“我向神灵发誓,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语音如此低沉,翕张的嘴唇幅度非常小,除了巫林自己,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尸体越来越冷。
他的心里一片狂热,燃烧着熊熊火焰。
……
牛族领地,白鹿城。
春之神重返大地,驱走了严寒。
天浩一手构建的统治基础发挥了强大功效,整个春耕工作得以顺利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