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口味也有些变化,不过也总好过生冷日料,要了点菜,热了点酒,吃下去人到底舒服点。
阿诚是食肉动物,叫了红烧肉,肉没几块。明楼不吃这么肥的,他却喜欢得很。吃着吃着却想起旧事,往那窗口边看了一眼。明楼见他转过头去,也不由得想起在这里见过曼春来。
少年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今天过了还有明天,明天过了还有后天,日子仿佛夏天被拉长的蝉鸣,永无尽头。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被丢进历史的洪流里,一眨眼身边的人都换了一茬,一转身就沧海桑田,可是自己仿佛还是抓着一把烂斧头站在原地。
“上次在这里吃饭,还是国强哥买的单。”
“现在即使他在这里,要想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也难了。”明楼苦笑着摇摇头。他前些日子收到过一封重庆沙坪坝来的信,就这么单方面地被国强绝交了。还附上一张照片,是他们问重大借来的教室后头的板报: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吃过饭往酒店走,阿诚忽然忍不住笑了,得意得要命,叫明楼摸不着头脑。
“什么事这么好笑?说给我听听?”
“上次……好像也就是走到这儿,你跟我说你要去剑桥了,还说了一通有的没的,结果兜兜转转绕了一圈,你还是栽在我手上了。”
“早看出你居心不轨了。”明楼笑骂道。
“可你也无计可施啊。”
“是无计可施。”明楼想了半天,末了还是认输似地摇了头,“喜欢嘛,当然无计可施。”
在南京的三天仿佛是透了一口气,回到上海, 又不得不屏气凝神了。
因为正是日本陆军牵头的酒会上,阿诚第一次见到科林。
科林个子很高,留着漂亮的小胡子,会说五门外语,英法日俄中,如果你算上他的母语德语的话,他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谈判翻译器。作为德国派到日本无线电方面的技术支持,他受梅机关长官的私人邀请,到上海来支援那个兴建中的电台,美其名曰支援,实际上监视。他已经见过了章继之,并且对他的业务能力表示满意。
如今,是时候来会会这个留过洋的私人秘书了。
“请问是明先生么?”他端着两杯香槟过来,阿诚接了一杯:“是,拜尔先生是么?”
“科林,科林就好。”
“我听石田长官说过您,他说您很有能力。”
“石田长官谬赞了。”阿诚微微颔首,“阁下是我们新的技术支持,还要多多指教。”
“说不上什么指教,监视罢了。”
阿诚抬眼看他,这个人笑得人畜无害,无端地让他想到春天的涅瓦河。
“您可真会说笑。”
“我可不是说笑。我是梅机关的长官私人邀请来的,你知道的,日本人跟你们中国人学坏了,自己同自己斗。陆军不放心他们自己的人,怕是海军的内应,倒是我这个外国人,更安全。”
阿诚呷了一口香槟,眨了眨眼睛:“要我说,这话咱们心知肚明就好。无非是混口饭吃。”
“没错,混杯酒喝。”科林笑了。
votre santé alors。”(那就干杯吧)阿诚举起酒杯。
“cul sec。”(干了)
科林喝起酒来,很有点德国人的豪气,哪怕他喝的是香槟而非啤酒。
一饮而尽,几乎可以揽着阿诚的肩膀称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