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了个快递,是我弟给我寄了特产。他把上面的单据撕下来收着了。”姜玄看着陈曼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有些东西在软化,他说:“阿姨,他没忘过你,真的。”
陈曼背对着姜玄,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见到她微微垂下头去,过了一会儿,她伸手在脸上擦了一下,又问:“那他自己为什么不回来?”姜玄上前一步,对她说:“他只是……忘不掉以前的事。他是你儿子,你应该知道,他就是这样的。”陈曼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推开姜玄,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姜玄垂头叹气,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将手上的东西交给门卫,便回了北京。
再过几个月,姜玄再一次去到她家的时候,陈曼让他进屋了。
姜玄做组长之后每年固定和大主管一起出差分部考察,那些时候他会去陈曼那儿坐一坐。大多只待一个下午,有时候会一起吃晚饭,但陈曼从不留他,他便自己打车到当地不大的机场买票离开,在狭窄安静的候机厅里等待飞机起飞降落。邻居见过姜玄几次之后问他是谁,他只说是陈曼的亲戚,对她的称呼从“阿姨”简化成“姨”,陈曼听到后并不辩驳,默许了他这样亲近地叫她。陈曼年逾五十,但面部骨骼起伏明显,因此相貌并不十分显老,可是毕竟这些年也吃了许多苦,和姜玄自己的妈妈比起来,还是看得出上了年纪。姜玄因此常常托朋友为陈曼带些补品或海产,每每去看她,也常常为她添置些新家具或帮她做做清扫。两个人就这样每年见面几次,自然谈不上熟稔,姜玄去见她,多半时候只是跟在她身边,陪她去逛逛超市或随意聊聊。他们大部分时候在聊陈林,但两个人口中的陈林并不尽相似,大约陈林这些年的闯荡仍旧为他打上了一些新的烙印,他们坐在茶几的两端,填补渲染彼此对于陈林的记忆画像。在并不宽大的居室里,一个久别不归的人将他们联结在一起。
陈曼起初并不对姜玄很亲切,直到有一次姜玄去见她,恰好遇见她摔伤手臂。时逢隆冬暴雪,地面冰厚,陈曼过马路的时候不慎摔倒伤了手臂。她已打上石膏,可左手伤了总归不方便,姜玄敲开门的时候她正单手拿着吸尘器拖地,那物件还是姜玄买给她的,噪音很小,又是手持的款式,方便得很。姜玄进了屋,见她摔伤了手臂,一问才知道今天正是拆石膏的日子,当时还是中午,陈曼和医生约在三点半,姜玄便陪着她去了医院。这城市尽管人并不很多,但医院却是天底下最不会清静的地方,当天前面几位病人拖了时间,他们便等了很久。
这医院热热闹闹,老人多、中青年也不少,小护士大概是个新手,把科室门前搅和得如同菜场,最后只好请出强力的外援护士长来。那护士长体胖却不心宽,竖着眉毛喝了几声,才终于把凌乱的队伍挡了回去。她不算低的嗓门传到走廊里,又顺着洗手间的铁门返回来,在拥塞的走廊中散发余韵。底下的人不由得对她颇有些微词,好事者甚至小声嘀咕起来,眼神在她身上扫了几下,又略略发笑,大约终于找到了她身上某些不足之处,借着评判一抒心中焦躁之气。姜玄先前加了班,熬了几晚才追讨出这半天的富裕时间,此刻被人群嗡嗡直嚷,后脑一跳一跳地钝痛,眼睛又干又涩,只好压了压眼球,才终于挤出点眼泪来,稍微湿润了眼球。陈曼坐在他身边,默默打开自己的小手袋掏出了一个晕车贴递给姜玄。姜玄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