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对这个外甥留下的印象也只剩下淘气了,公孙贺托卫青照看他,卫青便将他调入了北军历练,没想到这小子在北军倒是历练出来了一帮狐朋狗友,当了太仆还能把手伸到北军去贪钱,真是……
卫青一时不知道如何评价。虽然他不奢望卫家小辈里再出一个霍去病这样的天纵奇才,卫步的儿子之前还和桑弘羊的儿子混到一块干了点真正纨绔的坏事被通缉过——剩下这些人里,论才华公孙敬声应该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只有他一人在后来做到九卿——但这株还不错的好苗子他长歪了啊。
重来一次,想要改正时间线彻底杜绝巫蛊之祸发生的可能,就要让卫家的小辈在朝堂上也能独当一面,不至于卫青去世后由刘彻强行提拔公孙贺当丞相苦撑十一年丞相。
刘彻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朝中没有大司马,没人能越过丞相,御史大夫也是太子的人便不会出事。
但他没有料到,“霸天下”的卫家已经承受了多年的红眼和嫉恨,一旦卫青也离世,偌大一个卫家变成了由公孙贺一根柱子撑着的空中楼阁,敌人只要对准公孙贺将其打倒,这巍峨的重楼就会倒塌下来。
“子叔,最近事务忙不忙?辛苦不辛苦?”刘彻看向公孙贺,心里浮上一丝愧疚。在刘彻的心腹大臣里,算起来公孙贺是跟着他时间最长的一位了。
公孙贺是北地郡义渠人,祖先是西戎人,他的父亲公孙昆邪在景帝朝归义,在平定七国之乱时以陇西太守为将军,立功封为平曲侯,著有书十几卷。
公孙贺年轻时就随父多次从军有功,到了景帝中元四年,公孙昆邪坐法失侯。也许是作为补偿,景帝将其子公孙贺选为太子舍人,刘彻可以说十岁刚出头就认识了公孙贺,少而相知,若不是有巫蛊之祸这样的变故,说不定公孙贺到死都会陪伴在刘彻身边。
“陛下,臣这样驽钝的人,能够在太仆位置上为国家效力,已经非常荣幸了,哪里敢说辛苦二字。”公孙贺乍得刘彻和颜悦色的关心,简直受宠若惊,他从刘彻登基后就开始从太子舍人转为太仆,简直将这个职位当做了终身事业来说,可谓非常轻车熟路了,此时不知道刘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恐说错了话,连忙摆着手回答出一个最为安全的答案。
刘彻看公孙贺这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心酸,他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公孙贺在卫青没去世的时候,就有些怕自己。
不用闭上眼睛,就仿佛能听到征和二年刑场上公孙家的冤魂在哀号,公孙贺其实是冤死在了刘彻对他的不信任上,死得心有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眼前那张面容仿佛和那个白发苍苍的人重合了起来,那个时候公孙贺大声陈诉自己的冤屈,但刘彻不愿去听,偏信江充不知道从哪来“审讯”来的罪证。
“我要见陛下!我是冤枉的,我怎么可能会用巫蛊诅咒陛下!这一定是朱安世在诬陷我!”公孙贺的喊声仿佛还在幽暗的监狱里回荡,但这声声泣血的声音却没有半点传到甘泉宫病中的皇帝耳中。
这仿佛是一个开始,象征了盘踞朝堂多年的卫家开始垮台,无数冤狱的开始,从那个时候开始,刘彻便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错误道路。
想到这些,刘彻真诚地握住公孙贺的手,深深地望向他迷茫的双眼,真情实感地说道:“子叔,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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