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着夜晚的灯火,看起来有种别具一格的荏弱。
弱小、可怜,又无助。
沈璟冰说:“这是我爸托我拍下来的三十五周年结婚纪念日礼物,准备作为惊喜送给我妈的,过两天就要用,要是再丢了……这大半夜的……”
他作势吸了吸鼻子,没再说下去,眼睛里的可怜巴巴都快凝成实质了。
给他妈买的?
童臻一愣,就被沈璟冰逮到空子钻上了车,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他痛扁一顿的冲动,往里面挪了挪:“师傅,甜橙嘉园。”
沈璟冰微微一愕,他莫名感觉这个小区名有点儿熟悉,仿佛在哪儿听过,继而想到男朋友爱吃橘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因为x市没有“橘子洲”、“橘香园”这种小区,所以才退而求其次住在甜橙嘉园的吧?
前男友笑得像个傻子,童臻完全不想搭理他,只想快点儿到家,好和他分道扬镳。
可是车到小区,沈璟冰却非要跟他下车,像条大街上捡来的、喂一口馒头就甩不掉的大狼狗,见童臻瞪他,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一双狭长的眼睛眼角都耷拉下来:“我家可远可远了,两个小时都到不了。铭铭,车都已经走了,这个点儿又不好打车,你……你不会忍心把我一个人孤零零丢在雨夜的街头吧?嘤嘤嘤……阿嚏!”
童臻:“……”
别看前男友长了一米九的大个儿,看起来高大健壮,实则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不过淋了一点儿小毛毛雨,就非常荏弱地感冒了。
他一连打了几十个喷嚏,狼狈不堪地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铭铭你先走,我要和你保持两米的安全距离。”
童臻:“……”
简直败给他了。
童臻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算胡乱找点儿感冒药给他喂两片儿,在客厅沙发上暂时收留前男友一晚,明天一早就冷酷无情地将他扫地出门,绝不给旧情留下一点儿死灰复燃的机会。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一打开门就愣住了。
“怎么了?”沈璟冰捂着鼻子,和他隔着两米的安全距离,从他头顶往里面看了一眼,“卧槽!水帘洞?”
看来男朋友是真的很穷,租的房子防水竟然差到这个地步。
童臻嘴角抽了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靠近厨房和餐厅的整片房顶都洇湿了,正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整个餐厅和客厅地面上都积了厚厚一层水,俨然水漫金山,一双塑料拖鞋孤独地在水上飘着,宛如两只“隔海相望”的诺亚方舟。
人家房子再破都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他家正好反过来,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
“你终于回来了!”楼下邻居大妈大半夜噔噔噔爬楼梯上来,人未见,大嗓门声震十里,“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出门也不记得关水管,把我们家墙皮都洇了,我找你一晚上了……”看见童臻家惨不忍睹的“水帘洞”,大妈一下子没了音儿,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拍了下童臻的肩膀:“节……节哀。”
这是童臻博一那年买的二手房。
他虽然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什么正常的爱,但却也不缺钱花,账户里常年几百万躺着,再加上在部队这么多年的工资、退伍金,还有读研进修这些年在外面接活儿赚的,在x买一套新房根本就不是问题。
不过那时候陆昀霆刚退役,正谋划着创业,安保行业的准入门槛突然提高,他准备好的注册资金根本不够,童臻就把手底下的大几百万都给了陆昀霆,要不是他妈心疼他,偷偷贴补了他点儿钱,他连这套二手房也买不起。
这套房地段和房型都还不错,买东西方便,离学校也近,童臻还挺满意的,简单装修了一下就搬了进来。唯一的缺点就是房龄有些老,墙板隔音隔热都不算好,空调费电,防水也做得马马虎虎,住顶楼的每年夏天都要花钱修房顶。
不过童臻不住顶楼,没有这个烦恼。
可是现在他觉得可能还不如住顶楼,最起码房顶漏水处理起来还比较方便,不像他们楼上的房子空置多年,一时半会儿连房主都联系不上。
只能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楼下大妈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们,拍完童臻又去拍沈璟冰,被沈璟冰身手敏捷地躲开了。
大妈被他过于夸张的动作吓了一跳:“我又不打你,躲什么?”
“不是的,阿姨,”沈璟冰笑得一脸天真纯良,“我感冒了,要是传染给阿姨就不好了。”
说完还惊天动地地打了个喷嚏,非常及时。
同病相怜的两家一起下去找了物业,要到了楼上房主的联系方式,房主得知原委,态度非常诚恳地道了歉,说愿意负责两家苦主的装修费用,只是现在他们不在本地,最快明天上午才能赶到。
房主态度太好,他们实在不好意思上楼撬锁,只好等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