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快被太阳烤化的柏油马路就好像陡然按了加速键的逆向传送带,沈璟冰虽然一直在往前走,却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直至消失不见。
他听见自己在心里慌张又无措地喊他的名字。
灿烂阳光瞬间被乌云遮盖,天色慢慢变暗,铅灰色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四野一片让人压抑的寂静。
南疆的冬天,重峦叠嶂、怪石嶙峋的山上长满暗沉沉、毫无生机的松柏和常绿乔木。
骤然一声惊雷炸响、大雨倾盆而下。
雨声中传来女人和孩子隐约的哭声,一个男人将痛哭的孩子抢过来,紧紧抱在怀里,却将女人伸过来的手冷漠拨开:“滚!都这么多天了,谁知道你还干不干净。我要是你就一头撞死!”
大雨淹没了女人的眼泪,和她脸上渐渐僵硬和绝望的表情。
童臻看见女人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像一只出膛的炮弹一样冲向不远处的断崖。他愣了一瞬,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步追了过去,但还是迟了。
暴雨和重伤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他眼睁睁地女人的湿透的衣袖从他指尖擦过,像一只断线的纸鸢一样坠了下去。二十三岁的少妇,秀气腼腆,笑起来脸颊上一边儿一个酒窝……顷刻之间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童臻从睡梦中骤然惊醒,大汗淋漓,疯狂喘息。
良久,他才从床上爬起来,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打火机和烟,点了一根,却没抽,任凭一星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一直到彻底燃尽。
晨光熹微的时候,童臻将烟头丢在烟灰缸里,起床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卸了妆。
镜子里的人面容惨白,眼底青黑,活像吸了毒。
已经很久没做那个梦了。
要不是昨天突然遇到前男友,他都以为自己差不多完全好了。
童臻,你这是痴心妄想。
他对着镜子冷漠地扯了下左边唇角,镜子里的自己也对他虚假冷漠地笑了一下。昨天刚刮过的胡茬经过一晚上的蛰伏又冒出来了一点点,下巴上青青的一层,他没心思刮胡子,草草刷了牙,脸都没擦,水珠跟着他不甚灵便的脚步滴滴答答淌了一路,一直淌到客厅。
童臻刷地一声拉开窗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外肆无忌惮地泄进来,金黄灿烂、耀眼夺目。
他推开窗子,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拉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只橘子,剥开,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瓣。
橘子酸酸甜甜的滋味短暂地愉悦了起来。
童臻一连吃了七个橘子,看了两集肥皂剧,电视里婆媳疯狂吵架,一边吵一边砸东西,乒铃乓啷、热闹非凡。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叮咚响。
童臻:“谁啊?”
“我,”门外传来一个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陆昀霆。”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童臻眼角难得有了一丝笑意,他单脚跳着走过去拉开门,陆昀霆身姿挺拔,站在门外,脸上也挂着笑意,手里提着一大袋青绿色的橘子。
“怎么突然过来了?”童臻笑着把人让进来,“也不打个电话。”他好提前收拾下狗窝。
“打了,关机。”
童臻从团成一团的牛仔裤裤袋里摸出手机,屏幕一片漆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了。
陆昀霆皱眉:“脚怎么了?”
“不小心磕了一下,”童臻无所谓地笑了笑,“老伤了,没事。”
他从茶几底下摸到充电器插上、开机,陆昀霆将茶几上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包装纸和橘子皮往旁边扒拉了一下,才堪堪腾出空儿来放橘子:“活儿搞定了,有十天假期……你不是每年都要跑一趟南疆吗?今年我和你一起去。”
听到陆昀霆提起南疆,童臻手上的动作微微一僵,片刻后他装作无所谓地笑了一下,一句“好啊”尚未出口,手机突然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童臻吓了一跳,手指微微一抖,一不小心戳在免提上。
电话里,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喂,请问是童臻童老师吗?”
“……是我。”
“您好,我是娇红集团市场部总监吴永,是这样的,我们沈总昨日对您一见钟情、钦慕有加,他脸皮薄不好意思,所以托我帮他问问你——愿不愿意给他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金刚芭比
脸皮薄?
如果沈璟冰脸皮都能算薄,那城墙都要薄如蝉翼了。
童臻嘴角抽了一下,看来他当年还是对姓沈的了解不够。他还以为沈璟冰是个彻头彻尾的同性恋,闹半天竟然是个男女都搞、生冷不忌的双?
……真是失敬了。
“不好意思,”童臻压低嗓音,特意换了个声线,“吴总监,请你转告你们沈总,童臻有男朋友了,让他死了这条心,如果他再来骚扰我们家童臻,我可能会一不小心打断他的狗腿。”
说完就干错利落地挂了电话。
陆昀霆是童臻当年在特种战队服役时候的战友,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听到这个全客厅功放的电话也差点儿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