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漠想起第一次见夏钰明的时候,那是一个冬天,北风呼啸肃杀,眼前的人缩在裹得严实的围巾里拿着书推开门,鼻头冻得通红,眼睛却是亮的,泛着柔和的光。
他们一起在大雪纷飞的炮竹声里相拥而睡,又看着春日的暖阳将白皑皑的地化成姹紫嫣红,之后看着这五彩缤纷里升起虫鸣鸟叫。
冬天的雪化了明年还会再有,春日的花谢了总会有长出来的一日,这世界时时刻刻都在轮回,于沈漠而言新奇又没什么大的不同,可夏钰明不同,这世上往前数千千万万年往后看千千万万代,都只有一个夏钰明,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不能丢掉他,他不能没有他。
所以,这个人怎么可以想死呢?怎么会想死呢?
“我可以让你活的轻松,你不妨就信我一次试试,于你而言没什么坏处不是吗?我会护你周全,让这些神鬼再也不打扰到你。”
沈漠不敢放开夏钰明,怕一放手对方就要消失,怕一放手就要对上对方一心向死的眼睛。
强大又任性的魔第一次这样害怕,爱使他弱小。
“不是这样的,我的决定与此有关,也不全是因为这样。”
“那是怎样?”
“不过是,想通了罢了。”
“这哪里是什么想通?你这分明是想不通。我到底……是我的错。”沈漠住了嘴,悔意如同毒药,绕着脏腑盘亘胸间封住喉咙。
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将这个人,将自己所爱的人,一点一点逼到这样的绝境。
“与你无关,做怎样的决定走怎样的路本就与他人没有关系,只和我自己一个人有关系。
我只是想明白了,之前,是我不懂。
我小的时候丢掉一颗糖就要哭个半天,因为我在那个年纪大概不会经历比丢糖更惨痛的事情,于是我才会为一颗糖而哭。可你看,我现在不哭了。人活着,日子总归是越来越难过,生活不是温暖柔软的布匹,而是粗糙冰凉的沙石,揉搓着人软弱的心,将其磨的尖利,练的刻薄。
我们被本能驱使,被逼迫地活着,在痛苦里麻木,在麻木里丑陋,任心被割裂结出丑陋的痂,那痂上又长出可怖的刺,从此我们变成了最不想变成的样子。
即便没有这一切,我的一生也该当会是漫长苦涩不堪丑陋,就像这颗吸食着尸体养分盛放的花树。
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活着。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惧怕死亡。为什么惧怕死亡呢?
因为死亡的过程很痛苦。
死亡是恩赐是苦难的终结,然而摘取那颗果实要经历太大的痛苦。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