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梳着掉着,白真有些忧郁地看着掉了一地的头发,心有戚戚然地想自己什么时候会秃。梳了半天也是于事无补,白真决定就顶着这略鸡窝的头出门了。
前天学会上和这位徐律师约了今天见面聊聊他前几年的司法翻译经历。虽然不知道这位主攻知识产权的律师为什么想了解这些涉外刑事诉讼。
本来两人是约在白真学校附近一个咖啡厅,结果徐方接上白真之后改道把人带去了餐厅,访谈由边喝边谈升级为了边吃边谈。
说是访谈,其实主要是白真单方面在讲。前两年留学时他做大概跟过十几个案子,一两次是绝对讲不完的,这两天他抽空先整理了几个出来,准备分次讲。白真其实觉得边吃边讲有些不妥,可比起关心案例,徐方似乎更热衷于让他动筷。不得不说,这位徐律师挺擅长聊天,气氛被他带得与其说是咨询访谈,更像朋友之间闲聊。
“……后来8月的时候,又接到了一个案子。那两个嫌疑人是恶性伤人加抢劫,其实没什么好辩解的,因为人证物证俱全。但是后面牵扯出了别的事。”
徐方把刚刚上的第二笼紫金凤爪往白真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吃。他们来得是家粤菜馆,点菜时白真一直一副“我什么都可以”的态度,徐方就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点了一堆,菜上来之后发现白真似乎对紫金凤爪情有独钟,就又加了一份给他。
“……”白真吃了一节鸡爪继续道:“那两个嫌疑人是被骗过去打黑工的。在那边的一个渔场,真的是黑心工厂,工钱很少,每天就是没日没夜干活,风吹日晒的。他们后来是偷跑出来的,但是跑出来也很难生存。”
“他们在那里多久了?”
“两年多。”白真继续道,“天天就是干活,语言也只会很简单的一些。跑出来之后也活不下去,也没钱跑远,就还是在那个城市里。刚开始就是做点小偷小摸的事,结果后来有一天,被他们工厂的监工发现了,俩人一通跑跑掉了。”
“可是回去之后想起之前那个监工以前对他们的打骂侮辱,又想起自己这些年的生活,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就跑去报复那个监工了。”
开庭前律师去问询嫌疑人的时候都是要很程序化问清每一个细节的,所以其实挺枯燥的。白真从不觉得事出有因就可以犯罪,但是他经手的那些案子大部分确实都由令人唏嘘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他会牵扯上的案子都有一定的共通特殊性吧。
他又详细讲了当时问询到的两人作案的详细细节。这两人当时虽说是怒火中烧,可还是残存了一些理智,最终也只在比较严重的皮肉伤的阶段就停手了,也没有让受害人落下什么残疾之类的。
“他们还是有点理智的。”
“是啊。”白真吃了一口海鲜粥,有点含糊不清地应道。
当时那两个嫌疑人是分开单独问的,其中一个比较沉默,只回答案情相关的。另一个话就多了,哭诉了不少他们的悲惨遭遇,可是那两人说话口音都很重,白真翻得很累,但这些遭遇对于为他们辩护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当时辩护律师对这案子似乎并不是很上心,只想走个程序,对白真非要事无巨细地翻译这些案情无关的事还颇有微词。
可是白真坚持嫌疑人只要说了他就都要翻,听不懂的就反复确认。原因无它,只是想坚持自己的一点原则罢了。
白真准备了五个案例,但是显然边吃边聊要比边和边聊没效率的多,一顿饭吃了两个小时,也只讲了三个。白真觉得这钱赚得有点惶恐,徐方却表示听得很开心,期待下次。
等徐方又开车把他送回学校,踏着夜色走回寝室的途中,他才忽然悟过来,这与其说是什么咨询,徐方大概就是单纯的学会上故事没听够,想继续听故事会吧。瞬间白真觉得自己就像一说书的,囧囧有神地想道,这徐律师看起来风度翩翩,爱好却这么奇特,自己这故事也没有很好听啊……
就这么神游天外地回到寝室,开门时没注意门其实没锁,白真一个踉跄推开了门,砰得一声木门撞倒了门口的郑启风,好死不死他手里拿了个盆,吓了一跳还被撞了一下,盆掉了。好在盆里没水,只是脆生生砸在了地上。
白真想到下午郑启风鞋吓掉了的样子,又开始笑得停不下来。
这郑启风学的是俄语,学外语的男的稀少,到了研究生就更少,因此外语系男生宿舍很少有同专业的住在一起。他学俄语,身量也和战斗民族有一拼,高高壮壮。他一把搂住白真的脖子把人拖进寝室,顺脚把门揣上。
“好汉饶命!”白真举双手投降,但是依旧停不下来笑声出卖了他的诚意。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郑启风一生气,老家的大碴子味儿就出来了,白真笑得更厉害了。
郑启风忍无可忍,拎起枕头暴打白真。然而他这种不痛不痒的暴打显然是没有任何用处的,白真刚开始还躲几下,一会儿就干脆瘫在床上,你打任你打,我笑归我笑。郑启风越打他越想笑。
白真此人,除了属蛇,还有条知名属性,就是笑点有点一言难尽。郑启风最后都被他带笑了,把人头往他头上一扔,道:“操,你真够了。”
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