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狼口中把他带走。
他叫这人“干爹”。
这人性格怪异,行事孤僻,佝偻身躯,总爱用一件驼色的外衣把自己包住,从头到脚,只隐约露出一双暗黄色的眼睛,在抱起苏其玉的时候伸出疤痕遍布的胳膊。
后来时间长了,这个人在苏其玉面前倒也能放开一些,不再暗中打量他,监视他,反而会在喝醉了的时候说上两句自己的事,偶尔会摘下脑袋上那一片麻布,露出脱落的皮肤和阴沉的气息。
苏其玉一开始难免被吓到,久而久之,救命之恩的感慢慢汇集,便冲破了那层害怕与疏离,他们才慢慢因为被抛弃而拉近了关系。
但是现在,这人再一次这样对自己笑,苏其玉却第一次产生了厌恶,唾弃,还有想逃跑的心思。
但是,他克制住了。
“怎么了?”苏其玉的声音没有半分起伏,平静的像是在烈日曝晒下的湖。
“我下了万丈窟,没想到里面有机关,不小心碰倒了玄武的结印。。。”
苏其玉已经站起了身,那双琉璃一样漂亮的眼睛此刻恍若即将爆裂的药石,只需轻轻摩擦,就可引发燎原之火。
“你疯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一辈子不会下去吗!”苏其玉从未这样歇斯底里,在这人让他跳下冰冷的无边大海时没有,在这人让他徒步穿越茫茫戈壁时没有,甚至在这人让他放弃他渴望了多年的情情爱爱时也没有,他习惯了低着头,眼睛追随自己的脚尖,无论心里的狂风惊醒了怎样的磅礴大雨,他总会安安静静,乖的像狗一样,由着他牵着绳圈拽着他走。
但是这次不一样,苏其玉怕了,那种按捺了十几年的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冲毁了山岭,从那撕裂的沟谷中张开了血盆大口,把他吞的干干净净。他甚至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因为他的腿已然开始发抖,牙齿也开始打颤,让人以为是寒冬降临。
“我为什么不下去?那人能活着出来,我也能活着出来,我不过是被那该死的机关牵制了一脚,可是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这难道不值得吗?”这人脸上的麻布因为亢奋而滑落,因癫狂而泛红的眼睛配着那衰老又恐怖的面颊像是来自深渊的厉鬼,召唤着苏其玉心甘情愿替他去死。
“你是不是忘了你这条命是谁给你的?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啊?!”
苏其玉往后踉跄了一下,魂魄似乎被吼散了,他惨然一笑,一字一顿道:“是啊,你救了我一命,我跟了你十三年,那你记得我还给你几条命了吗?我替你试了多少药?有多少次我只差一步就死在那些瓶瓶罐罐手里?我又替你走了多少地方?从多少灵兽群里死里逃生?我欠你的,我早还清了,苏回章,我只是惦着你给我的这十几年陪伴的情意,现如今,你连这一点情意都要从我这里换走是吗?”
苏其玉没有察觉到自己渐渐失控的神智,也没察觉到滚烫的泪水早就湿透了他的衣襟,他只感受到了一片荒芜,在这一片苍茫大地上,干裂的地面卷起风沙,所有的水源在眨眼间被黄土覆盖,遥不可及的地方站着一个人,却也是背对着身,看不清面容。天地高远,却只剩下了苏其玉自己,茫然站在大地中央,最后闻得一声在远方盘旋又径直向自己俯冲而来的秃鹰长鸣。
“最后一次。”他说,继而闭上了双眼,低声轻语:“我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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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兴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睁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