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十余载,在李隆基眼里算得上是个桃李满天下的良师,此番二人惹怒了安儒,他定要告到大明宫去。
“裴兄!”一道清朗的呼唤声传到耳边,我诧异转首,只见季子筠喘着气朝我跑来,“季兄,你何故离开国子监?”听闻季家世世代代是士族,但是到季子筠他爹这儿便断了,季父不喜庙堂之上的污流,宁愿处在深山老林中过一辈子也不愿去翰林。季家族谱上哪个不是做官的哩,季老爷子怎会让季家的荣耀断送在季父手上,遂老爷子将期望托付在季子筠身上。只是……季子筠现下跟我一起罢学的事若传到老爷子耳朵里,季子筠怕是要吃些苦头。
季子筠沉默了一会儿,道:“心中有些烦闷,兄想出去走走。”见他含糊带过,我识相地不再多问,想了想,我陡然福至心灵想邀他同游,我凑到他耳边道:“诚然是天凉好个秋,不若同游?”季子筠高我半头,我只好微微踮起脚尖与他说话,季子筠抿唇不语,我便与他大眼瞪小眼,等到我脚踮得酸了他才打破僵持的氛围,“好。”我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相比恒晔,季子筠比他好相处多了。
我狡黠一笑,拽着季子筠宽大的袖摆朝坠玉坊的方向走去,“走,小爷带你去胡姬那夜夜笙歌。”闻言,季子筠面色顿时一片红一片白,竟是怔在原地进退不得。我瞧他这副模样顾自强忍笑意,打趣道:“你长这么大莫不是没碰过女人?”
季子筠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季老爷子望孙成龙,想必不会让女人靠近他一步,我心中觉得无趣便不再打趣他,正了正色,道:“逗你的哩,莫要在意。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我神秘兮兮地笑了笑,不顾季子筠的意见把他“拐”到了檀香山。
檀香山上有佳酿,酿泉为酒,泉香而酒洌。
我们穿过幽深秀丽的树林,沿着山路走了六七里,渐闻水声潺潺,少顷,至香亭。我提着两壶酒从香亭旁的小木屋里出来,季子筠临溪而立,正望着溪中肥大的鱼儿出神。
“子筠。”我把酒放在石桌上,朝他招手,轻唤一声。季子筠转首,眼底浮现一抹笑意:“你叫我什么?”
“子筠啊,怎么了?”唤他名字有何古怪,他这是什么反应……季子筠摇摇头:“无他。”顿了顿,继续道:“方才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他与你一样,好山水。”季子筠眉眼含笑,似是想到了愉悦之事。
我淡淡“嗯”了一声,问道:“那位故人于你甚重?”
“自然,我甚喜之。”哟,是个姑娘?季子筠居然有喜欢的姑娘,我跑到他身边,好奇道:“是哪家的姑娘?改日你给她约出来让我物色物色?”
“你猜。”季子筠神秘兮兮地轻笑一声,兀自走向香亭。哼,不说也罢,到时吃亏的是他。如今的一些姑娘喜欢与胡姬打交道,性子渐渐变得豪放,或许占完了便宜就跑了。我们一日都待在檀香山里吃酒,酒渐酣,我从季子筠瞳孔中瞧见我的脸颊染上了些许红晕,脑袋昏沉沉一片。季子筠不知从哪里拿来了笔墨,他执笔在纸上书了几行字,递与我道:“签上你的名。”
我望着他清明的眼,幽怨道:“子筠你为何还不醉?我的酒量何时这般差了。”他看着我,许久,竟笑了,“你多吃了些酒。”我瞧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只提笔写了“裴眠”二字便颓然乎其间,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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