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眼,扁扁嘴道:“你这一身穿的可不像是听戏来了。”
李若轩一笑,“这不是和跟我爸谈生意来的吗,现在商场上都流行这么穿。还有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瞧,打了好些油呢。”
老四还是笑,摇摇头表示自己接受不了这种审美,李若轩也不生气。旁边叶宣棠倒是觉得他这么打扮挺精神,只不过自己和人家交情没那么深,不好插话。
李若轩家祖上也是京官,官位不高,家财不少。后来李家看读书做官这条路走不通便开始经商做棉布生意,现在也是北平的大商户,拥有不少产业。他本人和老四极相投,都是年轻好玩的公子哥儿,认识以后不久就成了吃喝嫖赌全在一块的铁朋友。这次李家的客户是个外地的戏迷,他父亲做东请人家到广和楼听戏。李若轩一进门瞧见上头坐的是叶家四爷叶宣楷和他弟弟叶宣棠,便跑上来打招呼,寒暄过几句又赶紧溜回到自己那一桌。
李若轩他们的位置离叶宣棠二人不远,隔着珠帘子和细纱屏风,说话声还是能听到一些的。他一回去,有人问他怎么去了那么久,李若轩打了个哈哈,把话题扯远了,逗得所有人都笑起来。老四听见还有年轻姑娘的笑声,啧道:“我说他怎么和他老爹出来谈生意,怕为的是人家姑娘吧。这小子,眼里都是女人。”
叶宣棠瞟了他一眼:“你眼里就不都是女人啦?”
老四挥挥手:“那不一样,不一样。”
说着,戏已经开场了。
福连成的首演剧目是《红鬃烈马》,和北平常见的版本不太一样,声腔优美表演繁重,看得出这改编的版本是很吃功夫的。台柱子杨琨方和搭档的发挥令人拍案叫绝,广和楼内的老少爷们显然都被折服了,鼓掌叫好的声音此起彼伏,从第一折之后就没断过。
老四爱起哄架秧子,听戏的时候时不时的就叫个好儿,引得李若轩那一桌频频侧目。他叫好儿的技术很有一套,跟戏合拍同律,声音洪亮而不聒噪,常常是戏园子里叫好儿的领头人。今天也是如此,念白唱段之间的空隙被他抓的极准确,往往是他一声“好”之后众人才鼓起掌来。福连成的人本来没注意到还有这么一位咋咋呼呼的观众,担心是来砸场子的,后来发现他不是瞎起哄才渐渐放下心来。台上卖力的演员和台下热情的观众一唱一和,竟是意外的和谐。
对老四侧目的是那个姑娘,开戏之前李若轩那一桌一直在聊天,叶宣棠能听见她爽朗的笑声,开戏之后她便专心看戏。可能是坐在旁边桌的老四一惊一乍的实在影响心情,后来只要老四一出声,姑娘就对他投以嫌弃的眼神。老四一直沉浸在边看戏边叫好的节奏里没有察觉,直到叶宣棠不动声色地戳了他一下才注意到有人一直在看他,起哄起地反而更来劲了。叶宣棠叹了口气,转身向那姑娘的方向拱拱手表示抱歉。姑娘和他眼神相对,愣了一下,脸慢慢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旁边李若轩重重咳了一声,见她没反应,又咳了一声,还是没反应,神色有些发蔫。
桌上的其他人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番往来,依旧谈着戏聊着天。听语气这笔生意应该是成了。
散了戏,叶宣棠跟嗓子都喊哑了的老四慢慢走在回府的路上。此时天色已晚,两旁的路灯发出昏沉沉的光,打在两人头顶。老四看着灯光下叶宣棠和自己的影子,又憋不住笑出声来。
“还笑,”叶宣棠无奈道,“就那么好笑吗?”
老四身子一抖一抖的,“我是真没见过还有那样的姑娘,也没见过那样的老六你。你自己不知道,当时你戳在那像个吓呆了的鹌鹑,要不是我给你解围,真怕你被那姑娘强上了,哈哈哈哈……”
“没那么夸张成吗……”
老四说的便是和李若轩一桌的徐姑娘。刚刚散戏时,徐姑娘突然一个人拦住叶宣棠,自报家门之后便劈头问他是否有婚配,叶宣棠摇摇头。徐姑娘便笑着说,那好,我很待见你,我们刚搬到北平,三天后家里办堂会,你来不来?
叶宣棠听出徐姑娘是东北口音,完全被她的直白豪放惊住了,愣了半天。还是老四推说家里有事这才拽着他离开,之后一路上都在不停地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