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是不取名字的。可这夫妇俩早就给女儿取定一个名字,叫“潘生弟”,意思不言而喻。在农村里,男劳动力是一个家庭必不可少的支柱,重男轻女早就蔚然成风。
生弟很可怜,出院时医生叮嘱潘涯北,必须让她长期服用激素。那位好心的县长起初自己掏钱给潘涯北买药。几年后,他调动了,穷困的潘涯北根本拿不出钱。夫妇俩不由得把女儿看成负担,若非亲生,真想置之不理。停药后,生弟的身体状况就开始发生巨变。她身材高大,七岁时已经一米四七的个头,足足比同龄女孩高出一大截,力气也大。她太特殊了,与伙伴们的距离不知不觉中拉大。可这并非生弟不合群的最主要原因。村里的孩子常常听父母说生弟是个妖怪,千万不要和她玩,结果弄得她常常一个人纳闷。
生弟问父亲,为什么人家老说她是妖怪。还有,为什么她长得比其它人高大。潘涯北被问烦了,怒气冲冲地嚷了一句:“你自己去茅厕脱掉裤子看吧!”
生弟完全不明白父亲在说什么,但仍依照他的意思去做。她的下身有一道伤疤,面积很大,颜色也很深,这个她一早知道。从懂事开始,这道伤疤像一株害羞的小草,悄然无声地躲在自己的私处。她问过母亲伤疤是怎么来的,不过母亲老是不说,或是支支吾吾几句不知所云的话。
生弟逐渐意识到,父母在嫌弃自己。他们一直想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从而取代她,那样的话,自己可能连那仅有一点的亲爱都被夺走。因此,她曾经顶撞过父亲,不许他与母亲生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多年来,廖秀英未再受孕,自然而然迁怒于女儿的“诅咒”,动不动就对她打骂。生弟的心灵受尽创伤。随着年龄逐渐长大,她的思想有了转变,想通过多为父母分担事务,来博龋蝴们对自己的好感。于是,她干活的劲头比以前更足了,读书也非常用功。如是者坚持了几个月,不料从一次父母的悄悄话中获悉,母亲怀孕了。对生弟而言,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极坏的消息。她沉住气,强迫自己不要过多地担心将来的结果。她天真地认为,只要在母亲怀孕期间,对她多加照顾,做些贴心的事,父母一定对她更加改观。
怀胎十月后,廖秀英终于诞下一名男婴。夫妇两人喜不自胜。所谓十年磨一剑,这一剑炼对火候了——是个如假包换的儿子!
生弟的顾虑并非多余,父母自此果然全部精力落在这个弟弟身上。弟弟一生下来就体弱多病,父母仅有的积蓄很快就用光了。有时候没钱看病,居然会拿女儿出气,又打又骂。无论女儿多么乖巧,这当父母的都毫不领情。
某日,生弟洗完澡后照镜子,蓦地发现嘴角有一圈黑色的小毛。她害怕极了,向父亲求救。潘涯北一看脸色刷白,随即拿了把小刀给她刮掉小毛。她听见父亲在絮叨着:“冤孽……冤孽啊……”
生弟哭了,她知道“冤孽”这个词和平时大人们称呼她的“妖怪”,有着相当密切的关系。
接下来一连几天,她都发现父母在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什么事情。她想凑过去打听,不过一无所得。有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一对陌生的夫妇。父母将他们留在家里吃晚饭。生弟觉得奇怪,他们的衣着一看就知道是城里人,怎么突然到一个几乎连饭锅都揭不开的贫农家里做客?而当天晚上,家里还居然破天荒地煮了一锅大米饭!
饭后,她感到很累。母亲没让她洗碗,叫她早点上床休息。她想坚持,可身体实在受不住,倒床就睡。
第二天,生弟万念俱灰。她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之前那对陌生的夫妇是这个家的主人,他们告诉生弟,已用五百块钱从她生父母手上将她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