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得多。
“没事儿,也没发生什么必须要记住的事儿。我们连名字都没交换,我也就知道你是个教授。而且……”女孩儿一边说,一边换上了自己衣服,“可能我们以后也不会见面了。”女孩儿换好衣服,拍了拍吴为的手臂,离开了。
吴为对此并不感到奇怪,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吴为知道自己床上的能力较常人弱些,所以每次遇到新人往往都是这样,区别就是对方是否说出口罢了。
-我觉得你刚才还可以啊。
-没想到临死前还能听到这种评价,上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还是几十年前呢。
-我不是安慰你,是实话。我嘛,嗯……是见过大世面的,咳咳,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好了,不重要,王颜,继续听我讲下去吧。
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吴为穿着单衣就出门了,融雪的早晨气温极低,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刮一样,吴为却不为所动,迎着风小跑上班。吴为上班的地方是当地学院,而吴为确实如他介绍的那样,是个教授,社会学教授。
如果说教授是一个冷门的职业,那么社会学教授就更加是冷门中的冷门。原因很简单,社会学已经不能为新历社会提供学术支持了。新历后,生产力指数式爆炸,一度导致社会学成为了“迟到的学问”。因为不等社会学研究出结论,社会的变量已经发生了变化。而法网上线后,社会学的研究就彻底失去指导意义,成为了单纯的爱好。因为人们不再也不需要关注社会问题,甚至可以说社会本身都成了伪命题。人与人之间的接触都可以直接屏蔽,失去人际关系的社会还叫社会吗?可是吴为还是投身到了这样一门学科中,他称自己的学术为“新社会学”,用来解释新历时代的新社会关系。吴为的学问是孤独的,因为在这个星球上,可以称作同类的人已经非常稀少,能够认可他的研究的人就几乎没有。所以,学院并未专门为吴为提供经济支持,吴为的研究纯粹依靠自己的收入,通过对市面上现版的书籍做社会学的批注(主要是历史类)赚取钱财,然后反哺自己的研究。学院对这种自费研究的行为向来是持中立态度,可以提供教授的名号和研究场所,甚至一定的材料,但是不能在学院授课,亦不能享受学院的一切福利待遇。吴为就这样孤独地进行研究,赚取生活费用,这也是长期晚睡早起的重要原因。
-你给哪些历史书做过批注?
-很多啊,你有兴趣吗?
-呃,我有点冷,你再抱紧点。
直到那一天,吴为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发生了变化,而且变化得很突兀。
吴为不怎么记得住脸,但是那天那个人的脸,吴为至今未忘。那是新历人不大会有的狡黠,当时吴为还没见过旧历人,只觉得这个人给人极大的危险感,原本并不想多理睬,奈何这人就是拦住吴为不让走,并且说出了足够让吴为心动的理由: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科学和钱。”
-于是你就和他合作了?就见了一次?
-合作是第三次见面之后的事,这个吸引力太大,就算再让我选一次,还是会选择合作。之后,他就带我到了爱城。
-(原来是通过这种办法,李教授难道也是……)为什么是爱城?
-我们的社会太完备了,且千篇一律。北京和东京一样,新加坡和吉隆坡一样,海上的小岛和高原的小城一样。我研究的,是社会演变的某种恒定的规律,如果社会不会变化,或者每一次变化都是由程序主导的,那我的研究根本不可能有大进展,样本太少了。
吴为没有进过旧历区,并不是没想过,只是没有足够的钱和勇气。在出发去爱城的前一晚,吴为完全失眠,最后不得不用催眠的方法才勉强休息了半个小时。害怕和期待,吴为幻想过无数种可能性,成功或一次次地失败。但是现实,比想象,要可怕得多。
吴为进入爱城后,立即被人潮涌动、高楼嶙峋的城市吸引,这个城市有着丰富的内容,就算是关闭虚拟感知和磁场力后的现实世界都不能比拟。这种杂乱的统一,对吴为来说简直就是天堂。但是自己并没有被允许在街边做过多的停留,而是被直接送到了一个闹市中无人问津的小旅馆。当时的吴为忙着观察周遭的一切,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的危险。仔细回忆起来,自己根本不是被护送到一个旅馆,而是被扭送到一个旅馆。
旅馆内的服务人员极其地冷漠,和新历区温暖体贴的ai虚拟导引员可以说是两个极端。那是吴为第一次走楼梯,不过不是往上走,而是往下走。地下三层,灯光灰暗,吴为就算再兴奋,再愚蠢,也意识到了危险。试图挣扎,未遂。制服自己的人甚至都没有说一句话,自己甚至都没有从对方的手中讨到第二招,就被关进了一间房。房间内部倒还算不错,装潢设计和新历区极为相似,只是智能设备只是摆摆样子,该自己动手的时候还是得自己动手。吴为自此开始忘记了洗澡,也难怪,若不是嘴里实在难受,吴为可能也想不起要刷牙。空虚并不是最难受的,吴为最难受的,还是他不能进行的学术研究。
-这种环境你还能想着研究。
-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追求,你们不做学术的不会懂。
-哦,是嘛。
房间里没有计时的装置,无法估算自己待了多久,每日三餐有人送,除了睡没有任何事可以做,闲得让人发疯。直到有一天,房门突然打开,虽然只有一条小缝。吴为试探得打开门,门外没有人。吴为的房间在走廊的最尽头,这是他进来的时候就有的判断——这里关的不止他一个人!
吴为试探地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里面许久没有反应。吴为又试了试隔壁的隔壁,也没有反应。又试了再隔壁的房间,这次里面有了回应,但是完全听不清。这时,之前第二扇门也有了小声的回应。吴为不敢大声说话,继续试探每个房间,发现越到后面,反应的速度往往越快,也越一定被人发现了。卡住电梯门最多能拖延五分钟,锁房门也能拖延五分钟,运气再好对方十五分钟也会到这个房间。所以,十五分钟内必须成功逃跑。
“你是新历人吧?”年轻人说。
“是……”
“这里是五楼,外面有根电线可以直达对面楼的三层。我够不到,你的身高应该够。用这个毛巾滑过去。记住,电线的角度有点歪,你滑到一半要放手跳过去。”
“我看过去可不止有点歪啊,这个高度跳太危险了。”吴为看了一眼对方说的计划,简直把现实当作游戏!
“你是新历人,受伤也很快能恢复。只能一搏了!总比在这儿好!”年轻人把枕头绑到吴为的膝盖上,“出去后想办法回新历区,把这里发生的事公诸于众,母亲知道了,我们都能得救。”
“母亲……你和我说说,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你给我上去!已经八分钟了!”
吴为赶鸭子上架,站在窗户外的时候,一层小风吹过,不免打了个寒颤。吴为害怕这根电线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未到对楼就要从五层楼的高度坠落。自己的命还要研究未完的项目,不能交代在这里。
“胆子大点!全靠你了!还有,如果你出得去的话,记得到北京学院的历史系……算了,你快走!记得千万别走过境处!换条路出去!”年轻人用力一推!吴为不得不抓紧毛巾,顺着电线滑了出去。电线果然不能支撑人的重量,笔直的线路被拉成折线,随着吴为滑过的地方越来越弯折,拉长的电线随时会断。不过好在吴为的运气还算不错,就在弯折的电线马上要断的时候,吴为抵达了对楼,而且弯折导致的高度变低,反而减少了吴为下坠的危险性。吴为安全抵达对面,并从对楼跑到了街面。街上人来人往,吴为不敢高调,遁入人群中。
-那个不高的年轻人,长什么样子!
-你别动,躺好了。我们现在肉贴肉,你瞎动漏风我们都得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