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子弹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蹦跳着落在地上,滚落在四处。
“小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有一种人,连自己的名字还不会写的时候,就开始玩枪了”
斯旺达弹了弹微屈的两手指,站直身体,一手环过周谨姿单薄的肩,亲昵地圈住她,顺势将她大腿内侧的另外两把微型手枪握在了手中,勾住枪托,潇洒地转了一个圈儿。
“你是你究竟是谁”
第一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周谨姿挣了挣,却仍是不松口,“想杀了我就尽快”
斯旺达扔掉枪,从裤兜里出一把致的刀,轻轻用刀背抵着她的一侧脸颊,颇有些感慨地说:“我的祖先,据说刀法却很熟练、湛,当年仅一剜,那人的眼珠子就滚落了。一颗血模糊的眼珠子滚过来啊,滚过去的,活像一颗玻璃珠子。啧啧。”
一低头,脚下正有一颗子弹,像是瞪大的眼珠。她几不可见地哆嗦了一下,周谨姿想起了杀死比尔里,莉儿的那颗眼睛被踩得稀烂的镜头,不禁翻腾起强烈的恶心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恨恨。
彷佛等的就是这句话,斯旺达撤回了刀,恢复了常态的吊儿郎当,笑嘻嘻地说道:“我不干什么,就想叫你和你英俊的情人分开一会儿,和我喝杯咖啡怎么样”
周谨姿黑色的瞳孔眯了眯,点了点头。
找到座位后,九狸便礼貌地像那陌生男人点了点头,松开了自己的手。男人不动声色地向她示意,叫她向不远处看。
她的眼眶顿时再次酸涩起来。
而他,彷佛心灵感应般,也恰到好处地向这边望来。
四目交错,堪堪地避开,却又舍不得一般,再次胶着。
周谨元一如既往的挺拔明亮,正用他略略修长的眼睛那样深切地注视顾九狸。
她原本以为安稳的一颗心,就在那样热切又意外的眼神中,再次以一种奇异的急促节律跳动着,每一下都打得她一颗心脏狂乱地疼。
视线再次交错时,他的眼睛已经放柔了,不再那么灼热逼人,冷淡有礼地瞟过了九狸身边的男子,慢慢落座。
而九狸眼中,他薄唇牵成的弧度,印在眼前挥之不去。
猩红的厚重大幕缓缓拉开,一出爱恨喜悲就此上演。
咏叹调起伏吟哦着,卡门如火山泉涌的爱情焚烧了爱人,也最终燃烧了自己。
当歌者凄美的声音再次响起,九狸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涔涔的一层汗,身边的男子轻声询问:“顾小姐,要不要我通知子爵先生”
她无声地挥手,捏住了椅子扶手,强迫自己继续听下去。
而周谨元挺直的背,就毫无阻碍地落入她的眼底。
她揪住领口,轻轻撩起裙摆,丝毫不顾周遭的奇异眼光,悄悄地退了出去。
她绕了几个圈子,角落里白衣黑裤的年轻侍者好心地来询问,她只得以结结巴巴地回答来敷衍,引起了侍者狐疑的眼光。然,见她衣着光鲜,心想身份不凡,故而亦不敢阻拦。
兜兜转转,一扇巨大的红木门出现在眼前,凭着一点儿英语和德语的底子,九狸辨出,那应该是休息室的意思,于是毫不犹豫地轻推开门。
屋子里很黑,但九狸却不敢开灯,怕光源引来歌剧院的侍从。
她不怕侍从,可是,现在反悔,斯旺达会不会拧断她的脖子
谨元谨元,你为什么还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那一看,时光瞬间倒流。我知道初恋都是不作数的,可是,叫我如何忘怀你给的甜蜜你给的痛
她双手卡在自己的喉咙,彷佛一只恶毒的兽,正一口咬在喉咙处,辗转撕咬。
九狸靠在门上喘息,嗓子里犹如有大片的火漫过。
刚从灯光明亮的大厅里过来,一时还没适应屋子里的黑暗,她只能伸手向前索。
猛然间,九狸的手臂被一双手牢牢抓住,紧接着,就被一个坚实的身体压在墙上,然后一片火烫落在她唇上。
94
九狸骇得脊背上透着深重的凉意,下意识地张嘴叫喊,却被那人用舌趁机顶开了牙关,急迫地和她的纠缠在一起。
清新而好闻的气味从他身上传来,干净清香的浴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味儿,他喘得很急,两人挨得极近,霎时,九狸鼻息间满是他的味道。
她心里一紧,是,周谨元
“小东西,不好好听,出来干什么嗯”
一吻绵长,他稍稍拉开了一点儿两人的距离,却仍是用火烫的身体压着她,重的呼吸喷在她发烫的面颊上。
九狸的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却不是害怕和紧张,宛若一个偷偷爱恋的少女,慌里慌张,却满心甜蜜。
他,到底找到了她呵。
“你”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不想他瞧见自己脸上的红晕,本忘记了两个人还在黑暗中,看不清。
他不依,硬是扭过她,非要与她对视。黑亮的眸子里有着令人想要沉溺致死的深情。
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
顾九狸心中无声地呐喊着,一个声音尖叫着:“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你的第一个爱人,你怎么忍心伤害和欺骗”
可是,斯旺达残忍的笑又好像在耳边:“我不想输,你也不想齐墨输吧”
她想要叫喊,想挣脱开来跑掉,但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一点儿力气,只让眼中温热的泪水汹涌地宣泄着。
这一瞬间,她不晓得,这泪水究竟是为了周谨元,还是齐墨。抑或是为了自己。
谨元,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我只是想阻止你们,而你,要幸福。
她踮起脚,主动吻着他,热切而大胆,就像那个义无反顾的波西米亚女子,任由自己的红唇在他口中肆虐点火,辗转反侧。
“小狸”周谨元想要推开她,却是不舍,生怕一个犹豫,她便会再次消失。
他自己的唇上已沾满了她的甜津,男人发狠了,重新掌握了主动权,他拽着九狸的两条胳膊,高高定在她的脑后方,将她死命地压在冰凉的墙上。
光洁的背被冰得一抖,她不自觉地“嘤嘤”一声,刺绪,将头埋在她的颈窝,“我不知道,我乱了。我从来没这么手足无措过,你懂吗你能懂吗”
他强压抑的痛苦让顾九狸忍不住抬头看向他,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居然也显现出了疲惫和狼狈的样子,让她心酸。
然而,齐墨的话言犹在耳,他是世界军火头子内定的接班人,他是渔翁之利的黑色权谋家,他出售的非法武器每年不知道要夺取多少无辜者的命
她不禁一点一点凉下一颗方才还在火烫的心,原本想去抚他脸颊的手就停在半空中,不放下,也不拿开。
“小狸。”他再次唤着她,恢复了痛惜和温柔,然后抬起头,伸手在她面上一拂,带来一片濡湿。
她哭了。
看着他,咬着发颤的双唇,九狸终还是忍不住了,肆虐的泪水滚烫地奔涌了整张脸。
他慌了,一把她攥到怀里,抱得死紧,一手放在我脑后,急切地抚着。另一只手恨不得把她的腰折断,狠命地扣在自己怀中。
他的唇就在耳边,低低地,同时焦灼地对她说:“我爱你,我真的爱你,从来都是,也不可能变。可是,可是我”
他也哽咽,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九狸的泪流得更厉害,但只是无声地把脸藏在他前。
记忆中的周谨元也哭过那么唯一一次,当年他和她私奔那一次。第一晚在火车上,他给她泡碗面,可火车上的开水温度太低,他见她勉强吃下却仍是展开了笑颜,拥着她哭出声来。
却是只有那么一次,无论是特训,还是在战场,这个叫周谨元的男人从来没落过一滴泪,却惟独为了她。
她动了动唇,刚想叫他不要哭,腰上的手一紧,周谨元忽然猛抬起头,一双眼却已经凌厉狠辣起来。
他动唇,以口型示意九狸不要说话。
隔墙有耳。
九狸惊恐地望着门外,却感受不到一丝异动,然而算算时间,斯旺达肯定已经动手了。那么她这边,一定会有人在监视。
周谨元飞快地扫视了室内一圈,因为没有开灯,屋子里很暗,厚厚的丝绒窗帘拉得严丝合缝。
可是他们俩都感觉到,有不止一双眼,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周谨元拉过九狸冰冷的手,轻轻地捏了三下,一重,两轻。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忽而邪笑起来,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戏谑道:“怎么,顾大小姐,你家的老男人没办法满足你,你这是打算来勾引我么”
他的掌,忽然袭向她柔嫩的,不顾九狸的失声尖叫,一把拢住了那高耸的丰满,狠狠揉搓着。
“你住口”九狸憋红了脸,然而身后退无可退,急得她忘了自己身上是裙子,抬脚就欲踢他。
“投怀送抱也过于急切了一点儿吧,我原打算慢慢来个前戏的,既然如此,我奉陪了”
他顺势捏住她的脚踝,从下到上索着,大手一带,九狸半个身子不稳,“啊”的一声,惶惶栽倒他怀中,不明所以的人看上去,就真的好像九狸主动在勾引一般。
“你胡说,我本不是那个意思”
她欲拍开那还停在一侧嫣红上把玩的手,半真半假地嗔怒,然而却没有真的行动,一双眼在他脸上游移着。
周谨元递来一个赞许的神色,凑得更近,然而声音却不见低,故意将灼热的呼吸打在她滚烫的耳边,“可是我有这个意思。”
下一秒,在九狸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双手箍住她的腰,双手往下一拽,那后背的拉锁应声咧开,九狸身子一凉,那价值不菲的群,已经翩翩落在了地上。
周谨元眸色一深,带住她的身子一个猛压,自己的身躯完全覆上来,贴得极近,几乎把她娇嫩白皙的身体全部挡住。
此刻她已不着寸缕,徒劳地将手抵在他的口,满是惊慌。“你”
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她瞪着眼儿正迷茫着,狠狠叼住了她微启的小嘴儿,吮得大力,温润灵动的舌在她唇齿间痴缠着,比刚才还要火爆。
火焰一簇簇在体内翻腾着,烧得九狸眼角都开始酸涩起来,她全身颤抖,想避开,但是身体却诚实地反应着。
周谨元喘得更重,男人的欲望如决堤般不可收拾无法逆转,假戏真做,情却是真的。
伸出手指,灵活,如同演奏一张上好的琴,轻点慢撩,从锁骨,到前,再到小腹,在那小巧可爱的肚脐处轻旋着,这才好似不舍般地一路向下,在那处敏感的小点处,停住不动了。
全身如雷击,她本就易动情,哪禁得起这般撩拨,当即“呜呜”地将头转向一边,眼睛水润起来。
见她舒服起来,周谨元斜眼向门外处的方向冷冷一瞥,前一刻还迷乱的眼神里没了情欲,手收回,缓慢而坚定地开始脱身上的衬衫。
似乎被他的热情骇到,九狸慌乱地蜷起脚,弓起身子不叫他接下来再四处点火。
他却不容九狸一丝半点儿可能的躲避,弯下腰,抓住她的脚踝,把它们分开,架在自己身侧,然后欺到她两腿间站着。
“抱我”他垂下头,含住她的一侧耳垂,吸吮的同时小声命令着。这一次,声音仅比蚊蚋略高一点儿,那沾染了湿漉漉欲望的声音,响在九狸早已隆隆作响的耳边。
她乖乖,由着他握着她的腰,抬高她的身体,尽情地享受着她的湿润与嫩滑。
这一瞬间,九狸昂起头,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眼中尽是柔情刻骨,一种强烈的情愫席卷了她。
如果有那么一天,不要恨我。人在危险的时候,所做出的选择不一定是最对的,但,却一定是最真实的。
她向着他张开自己,如同一朵依然完全绽开的舒展的花儿,得到了充足露水的滋润。
圈着周谨元的脖子,两腿紧紧缠在他腰间,九狸贪婪地一眨不眨,仔细地看着他隐忍的表情。
她想被他融化,融化在灼热的皮肤上,融化在她失声的尖叫中;她想听他舒服的低吟,最强硬的男人也有这一刻的温柔婉转;她想要他一次次的贯穿,在他有力跳动的心上,真实,饱满地跳出属于她的节奏。
然而,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那件脱了一半的衬衫,其实还穿在他的身上。
就在她等了又等,却没有意料之中的契入时,他的手,再次开始动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敷衍,没有拖延,他干净的手径直朝那一汪潭水拂去。
“唔”
她细弱的叫声鼓励了他的动作,他更加剧烈和深入,每一下都到她灵魂的最深处。
一波一波的浪潮就要吞没她,她惊叫,嘶哑的声音划过他的耳膜。
他的衣衫摩擦着她光洁的皮肤,九狸一个劲儿的抽气,就在她想夹紧自己某个部位的时候,奇异的感觉袭来。
冰凉,有些微痛。她收声,泪光盈盈地看向周谨元。
他脸色不变,执了她的手,翻转过来,手心向上。
像是心爱的摩挲着,他伸出一手指,慢慢地划着圈圈儿。
她痒得想躲,却被他抓得死牢,她不解,然而周谨元仍是慢条斯理,划过她的掌心,另一只手,仍然留在她的甜蜜处,继续向里探索着。
她稳住神,巧妙地圈住他,既不让自己的身子露出来,又恰当地挡住他们两个人的手。
忍住那痒,她溺水般紧紧抓住他的后背,等到意识到那“圈圈儿”究竟是什么时,脸色煞白。
是两个汉字。只有,两个字。
95
亲爱的,我要把此生的疼爱全部给你,因为这是我轮回几世所求的功。
我受尽风吹雨打,看尽人间花落花开,为的只是在你身旁,做一棵陪你寂寞的树。
九狸终于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哆嗦着双唇,她猜测过千百种他的身不由己,他的欺骗伤害,独独没有料到是这样一种:她既没猜中过程,也没猜中结局。
这两个字,再简单不过,他也只是写了两遍,在她逐渐汗湿的手心,像一个死结,系在她的心口。
国安。国家安全部。
美国有fbi,有军情局,中国有国家安全部。
他是没有真实身份的人,他是活在灰色地带的人,他是无名英雄,然而现在,他只是一个想爱,却不能也不敢爱的可怜男人。
顾九狸终于不恨,也不怨了。
当我年轻的时候,我爱你,你却离开我,我总要问一问,为什么。
是我不够好是我们的身世地位太过悬殊是你不爱我了
可是如今我真的知道了为什么,却是一个啼笑皆非的答案。
因为这个真相无情地告诉顾九狸,以上答案皆不是。
她腿一软,几乎瘫在地上,周谨元手疾眼快地圈住她,叫她靠在自己的臂弯里。
想哭,但是哭不出来,眼前黑光白光依次闪过,她无力地低下了头,感觉到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那是什么感觉好像一个孤独奔跑的迷路者,拼命逃,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无边界的网中,每个人都是环环相扣,唯有她,被孤立得一无所知。
“这么说,我爸爸,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他细细看她的表情,吻着她汗湿的发鬓,眼里俱是关心,不忍再骗她,“是,我带你走时,他发现了。于是我便没有和他谈判的资本,我原本是要扔下一切带你走的”
九狸迷迷糊糊,脑子里仿若一团浆糊,浓稠粘腻,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周谨元苦笑,吻了吻她由火热瞬间转为冰凉的额头,这小家伙肯定吓坏了。
先是不清不楚地被自己的一个电话,以公派出国的名义被齐墨带到荷兰,又莫名其妙地跑到意大利,见识到了传说中的黑手党组织,现在,又再一次被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到。
小电门:这算不算cultural shock啊
低头含着九狸的耳垂,轻轻舔吮啃咬,他手往下探,在她耳边耳语道:“夹紧一些,乖。”
奇妙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她难受地动了动,那里不适应地发出信号,小巧,圆润,但是是什么
九狸身子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满是询问的目光盯着他。
他拍拍她的肩,手往上移,这一次,停在了口,再次慢慢拨弄。
九狸这回有了经验,不敢乱想,全神贯注地感受他写的究竟是什么。
错愕,震惊,凡此种种,种种
他见她已懂,收回手。
九狸把脸埋进他坚实温暖的膛,眼泪止不住落下,良久才幽幽地开口:“谨元,你这次来意大利,是来做什么”
他拥着她,声音里均是嘲讽,“我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大金主齐墨,他来做什么呢”
九狸猛地推开他,周谨元不防备,被她一下推远。九狸飞快地抓起地上的裙子,遮在自己身上。
周谨元见她捂得严实,这才稍微闪开身,长出一口气,口被翻腾的欲望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境,这样的心境,他为什么不能狠狠要她他们相爱的时候,齐墨还在欧洲过着无上的逍遥日子,他甚至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叫顾九狸的女人
“我真的是小看齐墨,更小看斯旺达库托洛的本事了,怎么,黑手党内经典的暗杀和绑架都不管用了,来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来和我谈”
他取出一支雪茄,慢慢给自己点上,却不急着去吸,而是自顾自把玩着一个全银的细长烟盒,手指一下下摩擦着上面繁复的纹路。
她离得远,看不见,那里刻的,是一个浅凹进去的“9”,像一块儿心上的疤,冷眼旁观眼前这一对真假莫测的男女。
“跟齐墨没有关系。”九狸冷冷,背顶着身后的墙,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骄傲地扬起头,一字一句。
周谨元嗤笑,终于吸了一口,吐出浓重的白色烟雾,他不屑的眼在烟雾后闪烁:“不是为了他,你会来你本不懂歌剧,什么时候学会隐忍了,你不最是洒脱,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她的双肩抖得厉害,被他这一番无礼的讥讽伤得遍体鳞伤,却不肯松口,“我当然不懂,所以也不懂为什么一个好好的中国人,要给一个恶贯满盈的军火头子做走狗”
周谨元的眼,在听到“军火头子”这一句时,危险地眯了起来,他扔掉烟,反手一个扭,卡住了九狸的颈子。
“不要随便提起他,我只警告你这一回。现在,穿上你的衣服,马上给我滚”
他说得很大声,相信暗处的耳朵自然也能无比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九狸前一阵起伏,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拨开他的手,瞟了一眼手上的裙子,却是动也未动。
“不走你还想干什么”
她掀起眼皮,双目燃火,显出一种玉石俱焚的残酷之美,漂亮的嘴角讽刺的上扬,“周先生,西服外套借我穿一下吧。”
她扬起手,给他看那被扯碎的裙子后背处。
周谨元顿了一下,回身往门口走,捡起那件被他放在门口椅子上的外套。
再转回身来,她已穿戴整齐,主动走来拿走他手上的衣服,披在身上。
站得近了,她唇上的唇彩被他吞了一块儿,像是一弯半明半昧的暗火。
九狸咬着唇看着他,眼睛里几乎盈出水儿来。
遥远的记忆里,两个人眼中都是彼此当年的纯真样子,白衣黑发,笑容真挚。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九狸端庄地弯了弯膝盖,廷的礼仪她学了个十成十,礼貌而疏远的象征。
周谨元含笑,以灼灼眼神回应:“替我向他二人问好,便说周某人眼光短浅,只看见眼前这一单生意,到底是万万不能退让的。”
等她推门而去半晌,他才彷佛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烦躁地拽开领结,扔在一旁,眼前一片模糊。
分不清是汗是泪。
细高的鞋到底是累人,待九狸跌跌撞撞走出大厅,千小心万小心,还是在第一级台阶上扭到脚踝,一顿,身子眼看倾斜下去。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发生,一双手拉住她,在她站稳后,悄然撤走。
“还用我说什么”九狸抓紧肩上的外套,心里冰冰的凉,尤其是面对此刻波澜不惊地斯旺达。
他耸耸肩,经典地一摊手,“我的美人计没有效果,但我也要负责将美人安全地送回家去。”
轻佻戏谑的一口气息,直直喷在她耳边,半真半假,真假难分的语调,叫她难以轻信。
她身后是散场的人潮,众人皆是衣香鬓影,言笑晏晏,天地间歌舞升平。
斯旺达格外深邃的蓝眼睛,在月色下越发沉静多疑。
从浴室出来的齐墨一身水淋淋,九狸正在梳妆台前涂抹着身体,他无赖似的凑过来,闻闻,装作色心大炽的样子,低吼道:“妞儿,好香”
九狸回身,拿过他随意搭在肩上的浴巾,给他擦头发。
不是第一次离得如此近,可齐墨的眉眼真的算是百看不厌,比一般的黄种人都来得轮廓清晰立体,一双眼撩起了水波样的清澈透明,眉却是极黑极陡峭的,如同被劈开的两道山峰,浓烈。
她一时看得入神,手上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察觉到她的异常,他一把拉过她,将她手上的浴巾放到一边,叫她坐在自己的膝上。
“怎么,歌剧不喜欢”齐墨伸出两手指,绞着她的发尾,她的发就这样不经意地留长了,直到腰际,披散开来的时候,像一匹上好的乌色锦缎,保养得极好。
九狸几乎是惊慌地转过头,望着他半晌,这才喃喃道:“没有,很好,只是,我不会欣赏。”
有的人是很好的,可是,现在,你无法抓住他了。
手指爱抚过,见她无措,齐墨便不想再强迫她说。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这么晚才回来。”九狸窝在他怀里,难得的安静轻声。
他换了个姿势,叫她靠得更舒服,这才答道:“希腊那边的人,国家财政全都崩溃,整个乱成了一锅粥,想要借钱而已。”
她意兴阑珊,低着头不说话,重新拿过浴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他半干的发。
自从知道了兰登古堡这个地方,九狸似乎对一切豪门和血统失去了兴趣,她只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真正的贵族,也许就在自己身边。
见她爱答不理,齐墨也就聪明地住口,两个人就这么无话。
直到
“齐墨,你骗过我么”她一本正经,坐直了身体,忽然开口。
齐墨的浓眉略略皱起,无端恍惚起来。
骗过她吗
他默然不语,望着窗外出了一会神,才问:“除了他的身份,我对你,从未有过一句假话。”
顾九狸忽然悲从中来,也乐从中来。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沉默片刻后,她终于平稳了自己呼吸,然后,平静地起身。
她没有流露一丝伤心,也没有再问一句多余的话,她想,这就够了。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还拥有一个,能不隐瞒真相的人在身边,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九儿”他在身后唤她,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还有一种不确定。
九狸回身,弯起嘴角,笑纹加深。
“齐墨,陪我喝一杯。”
然后她看见,这个纵横天地间的男人,小心地舒了一口气。
纵然曾经无数个人给了我无数宠爱,纵然他们经意或是不经意地给我伤痛和自卑,纵然他们来了又走不为谁停留,我还有你在身边。
真好,不是么。<dd></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