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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儿的府中?”老板没好气的问。

    “唔,阿丙瞧瞧,”空出一只手,摊开方才美护卫写下的纸条。“南大街底左拐。”

    “南大街底左拐?那不是──”

    “是县衙!”

    老板跟阿丙异口同声低呼,然而转眼,那一行三人已不见踪影。

    不想竟是公门之客……摇摇头,老板暗道,此人必是一大人物。

    一直到步出偌大的锦绣布庄,男子面上才微微流露沉思貌。

    少年尾随其后,英眉轻拢,“大──”思及昨夜他的命令,改口道,“爷,你认为这老板是凶手?”

    男子看他一眼,扬起慵懒的笑,“我可没这么说。”

    “若凶手不是他,会是谁呢?”自言自语地,清磊的面容带有些许疑惑。

    男子停下脚步,又看少年一眼,笑意加深了。“我亦没说不是他。”

    少年拧起眉。

    “并非我要愚弄你,我的小百合,”失笑,他解释著,“我可不像古时那些个大名鼎鼎的提刑官,夜里有神明托梦指示,没事还能遇见冤魂喊冤哭诉。”想来就一阵恶寒。

    沉默半晌,少年那好听的嗓音道:“爷一早前来此地,结果还是毫无进展,早知如此,不如随那知县至城门处贴告示搜证,静观其变,也好过现下。”

    男子静静望进少年清澈的眼,回想起少年刚到自己身边时,亦是如此有些咄咄逼人。一段时日后,他明白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千篇一律的行事规则,态度转为冷淡,不闻不问,只是单单听令于自己。

    尽管面上并无异色,那双瞳眸中因怒火显得晶亮。

    男子感到一丝快意。

    毕竟是自小隐居山中的孩子,这所谓世俗红尘间的一切对他来说都该是新鲜的,于是遇事才会这般投入……能带少年出蟠京、见世面,能见到他不再死气沉沉的模样,男子心满意足地眯眼,享受少年的瞪视。

    “这样,与在京中又有何分别了?”何苦舟车劳顿?……男子若真能为寻乐子做到这种程度,他也无话可说了。

    当中分别男子自然不可能告诉少年的,嘻!他移开视线,道:“也不能说毫无收获,至少,做了件新衫。再者,”他斜了少年身后一眼,“他得出门透透气。”

    少年身后是那智者,彷佛大病中的虚脱模样,难怪不若平时多话,异常沉默。

    “多谢爷关心。”智者虚弱地翻了个白眼,他可没忘,眼下自己这德性是拜谁所赐,只是无力与男子回嘴,语带委屈地反讽。

    少年见智者不适,方才的气也消了一半,脑中是今晨一出房门,在院落一角发现智者抱著木桶睡著的景象。看那满木桶的秽物,想必是吐了一夜,叫少年见了猛皱眉头。

    “辩叔,”是私下唤智者才如此称呼,少年以和缓的语气道,“你脸色好差,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喝杯茶可好?”

    “但爷他……”智者一手按在腹部,随时都要倒下般。

    少年英眉轻拧,回头唤著,“爷──”才发现,男子已向一条小街走去。

    智者与少年各自在心中低咒数声,也只有跟上。

    6

    是夜,落脚于清水县衙的男子独自在房中,狭小的空间内溢满了茶香氤氲,他饮了几杯,慵懒地扯松紧裹的佩带放在一旁,起身拾起桌上案卷,推开了窗,倚窗读起卷。

    那眼神是漫不经心的,只因他亲身参与了这卷中所记录的案件,而此案卷也是照他所述记下。

    夜读,只是助他沉淀思绪。

    月儿东升,晚风拂进。再回过神来,男子似是领悟了些什么,敛敛眉。

    他回过身,见到案边立著一人,顿了下,扬笑。

    是那身著水色近白长衫的少年,静静地,不知站了多久,却未曾出声唤他。

    少年必是敲过门才入内的,只是男子一旦陷入思考,便不顾了身外之事。少年亦知他性子,从不打断──或者该说,与其男子开口说些不经脑子的话,少年宁可他多用用那全身上下唯一可取的脑袋。

    “爷吩咐的东西已向知县借来了。”少年垂目看了堆在案上的卷宗,漂亮的眉轻轻拧起。纵然是小县,一任知县一年审过的案子,大大小小少说也有上百件……更别说拟订这些案卷的前任知县任期超过三十年。男子命他将这些案卷借来,难不成真要一卷卷读?

    令少年更不敢苟同的是,前任知县审过的案件与此案又有何干?

    据他猜测,死者并非死于意外,且此案极有可能是仇杀。如此一来,虽然此县旅人众多,其犯案的可能却比县民来得低……他看出男子心中有谱,亦锁定几名有嫌疑之人,或许因尚未掌握证据,只有按兵不动。

    回想初到县上那日,少年不得不承认先前自己小看了男子,低估其对于断狱验尸的确有一手,并深藏不露,但今日一日的奔波让他了解,那也仅止于此了。办案靠的是经验,而不是他那能言善道的嘴皮子。

    男子默默地注视著他。少年不知,他不善隐藏自己的思绪,尤其是那不以为然的厌烦。

    男子暗叹,少年对自己的不信任全因这两年少年看在眼里的,自己的所作所为。换句话说,是他自作孽。

    缓步由少年身边走过,回到案前坐下,为两人斟了茶。“白河,今夜留下。”

    晨曦透过窗纸,如雾般地洒进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