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男人容貌英俊,确实有风流多情的资本,然而此刻这张脸的五官却显得狰狞而诡异。他死前双眼大睁,目眦欲裂,显然是被什么所震惊。柱间凑近他微张的嘴,嗅到了酒气,随即顺着尸体的四肢摸索,检查肌肉的僵硬程度。
安于享乐的贵族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变震住,怖惧于尸体而不敢上前,倒是方便了柱间保护现场,水户已经按他的指示去通知苏格兰场。
柱间站起身,冲着旁边战战兢兢的老管家吩咐:“请让客人们留在大厅,封锁整个庄园,在苏格兰场的人来之前,不能放走一个人。尸体附近十米也请不要让人靠近。如果有人不这么做,你可以直接指控他为杀害阿尔伯特子爵的嫌犯。”他口吻温和,却带了种让人不敢抗拒的气势,老管家立即应了,组织家仆维护秩序。
嘱托完这一切,柱间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再次审度着这位死去的子爵。
这一刀很精准,之前两起谋杀一样,不是靠蛮力,而是靠对人体结构的了解,至此柱间可以判定凶手具有一定的医学知识。还有一点相同,那就是死者死前惊恐的表情,究竟是什么,会让他们如此震惊?
但如果说这三起命案都是同一个凶手,为什么这一次没有留下白骨暗号?
柱间盯着尸体皱起眉,随口向身后唤了一声:“斑。”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回过头,身后空无一人,回应他的只有大厅里的灯光与更远处深沉的夜色。
在办案的时候,听取那个人的看法,好像成了一种不经意的习惯。从前他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也能独立思考,却远不如身边有一个明白他心意的人来得熨帖。那个人和他一样,能从一点蛛丝马迹看到很远的地方,与他的交流,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抬手。这是一种拥有了,就不想再失去的默契。
柱间一时间有些出神,他看着自己戴了白手套的手,做了一个“握”的动作。
如果有一天失去了……
他迅速截住了接下来的思绪,把注意力转回了命案上。柱间瞥见男人胸口前的衣袋里露出了一角卡片,将它抽出,发现上面只有一句简短的话语:“天台见——es。”
从纸片上的褶皱来看,死者在收到纸片后成因为情绪的激动而将它用力捏皱。
柱间抬头看了眼正上方的天台,微微眯起眼。
他果然在天台上找到了他所想见的东西——天台边缘处,有人用手指骨摆放的两个箭头,一个斜指向上,一个斜指向下。这一次的暗号形状看起来要直白得多,但还是让人一头雾水。
柱间检查了一圈四周,发现了破碎的酒杯,他取下手套,蘸了点淌出的酒水在舌尖一尝——就如他所想的,酒中加了能让人身体麻痹的药物。
从天台上的痕迹可以推测,凶手在天台准备好一切,再用卡片约了死者来到这里,与他共进了一杯酒之后将其刺杀,从高处推下。那么,行凶之后,他就应该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死者坠楼时赶紧离开现场。柱间在脑海里演绎着凶手的行动,从栏杆边退到天台门口,果然在门框处不易察觉的发现了些微血渍。
柱间心下已经有了结论,然而在看向那个白骨暗号时,目光依旧藏了疑惑。
如果凶手真的是那个人,那么动机呢?
这些暗号,又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才华盖世吗?大侦探。”
虽然那个人不在自己身边,但是过去的痕迹总是如影随形,柱间几乎可以想见,如果斑此刻在场的话,必定是一手揣在口袋里,靠在栏杆旁戏谑的看着自己,说着事不关己的风凉话,等待着他的推理。
“你会给我些什么提示呢?”他轻声开口,对着夜风发问。
脑海里的思绪逐渐沉淀,柱间闭上眼,从卡洛琳的登门拜访开始,到现在的三起谋杀,有太多的关键点散落其中,他要做的,只是把它们串起来。
“应该说正是因为别人只见过她的舞蹈,所以她的歌才让人印象深刻。”
“起舞的维纳斯,哺乳的朱诺,还有那接引灵魂的爱丽丝。亲吻耶和华的犹大,愿主罚他永无宁日。拒绝金苹果的雅典娜,可否再见高歌的缪斯?”
“我调查到的资料上说,在一次舞会上,阿尔伯特子爵邀请安娜做舞伴,卡洛琳却站出来制止。两个人大吵一架,不久之后卡洛琳便和一个医生订婚出国了。”
“她是个很棒的作曲家,安娜的很多舞曲都是她编写的。不过她很低调,只有我们这些闺蜜才知道这些曲子是出自她的手笔。除了这首《卡萨布兰卡》,她还写了很多以花为名的曲子,比如《风中玫瑰》《素百合》还有《香根鸢尾》。”
“天台见——es。”
柱间皱起眉,他隐约觉得自己离答案已经很近了,只差那么一点,他就能解开整个暗号。谁能给他最关键的指引?
“把那个小节降一个调,结尾用揉弦演奏。”
他霍然抬头,转身看向天台上那个白骨暗号,恍然一笑。
当柱间重新赶回会场时,整个大厅都被烟雾笼罩,那是有人蓄意引火,制造动乱,好趁机逃脱。
他一手掩了口鼻,却并没有追出去。
相反的,他在一片刺鼻的浓烟与人们慌乱的尖叫中,摸索着楼梯,向着楼上更深处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