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间下意识接住他丢过来的东西,手套上还依稀带了些那个男人的体温——尽管看起来冷漠不近人情,但他的掌心却是温暖的。他戴上那双黑手套后,又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怎么也戴不出斑那样的感觉。研究片刻后,柱间放弃了对这个问题的研究,快步追上了前面的男人。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唯一的照明是燃得正旺的壁炉。昏黄的火光照亮坐在壁炉前软椅上的男人的脸,将他脸上的三道伤口映得分外明显。他将手上一叠报告草草签了名字丢到一边,然后拿起了才送来的,记录着贝克街221b情况的信件。
扉间依旧是那样冷沉的脸色,看罢之后,将信喂入壁炉,看着它被火焰烧得蜷曲为灰烬,目光凝定。
旁边的桌子上横七竖八的摆着各式各样的文件,扉间随意回头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烦意乱,立刻将它们分类理好,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整理的时候,他特地抽出了其中的某一份放在膝头。
那是一份人物资料,上面附着这个被调查人物的照片。
宇智波斑。
扉间捏了捏鼻梁,仔细审度着这份他已经研究过无数次的档案。在这个时代里,伴随着资本家的崛起,有无数贵族没落,很多荣耀一时的姓氏如今不过是一个色厉内荏的符号。而“宇智波”,不过是其中一个。像这样的家族,要想调查它昔日的过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唯一能知晓的就是,继承了这个姓氏的人极为罕见。
但他确信,自己一定曾经见过这个姓氏。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
这也是他在那天无意中与那个宇智波斑见面后,突然想到的。
撩开马车的窗边的一角帘子,可以看见入夜后的格拉斯哥街道上,除了灯罩上花纹缠绕的街灯依次亮起外,还有不少人的家门口挂起了点了蜡烛的南瓜灯,南瓜被雕成各式各样,一张张鬼怪的脸被烛光映衬得滑稽而阴森。
“是万圣节。”柱间很少算日子,看到街上的小孩子穿戴着奇奇怪怪的衣服挨家挨户的敲门,才想起今天是十月份的最后一天,“这边过节的气氛倒是很浓。”
斑默不作声的靠着背后的软垫,专注的看着窗外。从柱间的角度看去,可以发现他的唇角有些微扬起的弧度,但是他眼底氤氲的情绪却并不是笑意。
“凯尔特人定下万圣节的时候,认为这一天里,会有故人的亡魂回归,找寻生灵寄托,然后再生,这是死去的人回归人世唯一的机会。”柱间还带着对面男人给他的手套,十指交错搭在膝头,轻声开口,“你是在想念你故去的亲人朋友吗?”
而宇智波斑并没有回答他的询问,只是无声的闭上眼,以掩盖眼中的情绪。
柱间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街上的灯火晕染着节日的氛围,孩子们只把这个当做是狂欢放肆的日子,享受着得到糖果的满足与恶作剧的乐趣。柱间不太能记得自己小时候是否也这么淘气过,但他大致推测了一下,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扮成了某种鬼怪到处讨糖吃,扉间一定是气急败坏把他拧回家去的那个人。毕竟他实在不能想象,自己那个不苟言笑的弟弟会穿上稀奇古怪的衣服问着:“tricktreat?”
柱间看着对面男人无意间收紧的手,伸手握了握,觉得有些微凉——其实他也很畏寒。
他叹了口气,将戴暖和了的手套脱下来,重新给他戴上。斑的手指动了动,但最后他还是没有拒绝这个举动,由得对方把手套慢慢给他戴好,感受着内里近乎贴心的温度。
柱间给他戴好手套,换着姿势握着他的手,觉得这双手套还是戴着他原本的主人手上好看。
第十七章
并上三针绕线再放三针,就算织好了一针并放针。带土躺在床上哼着时下盛行的小调,随手织着毛衣的一只袖子,配合着不同的针脚,织出绵密的花式。绝终于克服了最基本的起头,两手生硬的握着毛衣针,笨拙而缓慢的织着围巾。按照带土的说法,他那长的根本就是两蹄子,能老老实实一排排的织下去就不错了。
黑色的羊绒线已经被他织了大半,一条毛围巾在松紧不一的粗糙针脚间渐渐成型。绝拿着织出来的那一部分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比,转头问带土的意见:“怎么样?”
带土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不看,你半个小时里问了我十多次了。”
于是绝自己对着窗户的反射照了照,得出结论:“还不够长。”然后继续埋头织了起来。
“你这到底是给谁织的?”带土最后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又转了回来,一手绕线一手挑针,怂恿道,“我们也这么些年交情了,快说说。”
绝不理他,一门心思全放在围巾上。
带土琢磨了一下袖口的大小,放了两针:“你不说我可就猜了。”他换了种针法,“我记得唐宁街那头有家蛋糕铺,那里面做蛋糕的大婶人很不错,唔,不过这么一说,街对面照相馆的那个也挺好的;还是说你喜欢街口手工艺品店的那个,那个我都能叫奶奶了,你口味不至于那么重吧。”
“……”绝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了了,“我和她们不熟,这是给男的织的。”
带土大惊:“难道是给我叔?”
绝被吓得手一抖,瞪了他一眼:“我还想再活几年。”
“那是给谁?”带土想了一圈,嘿的一笑,“那就是给我的了?”
绝瞧着他那个样子,哼了一声,低头数着针脚,口吻难得柔和了下来:“是给我弟弟的。”
带土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居然有弟弟!”
“有过,可是他死了。”绝沙哑着嗓子开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枯瘦的手指抚摸着织好的部分,“我和你说过吧,我不是英国人,我的故乡在苏门答腊。我所在的部落遭受了天灾,在迁徙的途中我们的船只触礁遇难,我运气好,被附近岛上的吉普赛人救了,后来又遇见了大人,再后来就追随着他来了伦敦。我过去生活的地方气候温暖,我弟弟从来没有见过围巾,所以我想给他织上一条。”
“你这个剧情跳的有些快,能不能详细点说说。”
“没什么好说的,”绝显然不想谈论那段过往,“当时我和大人说起我弟弟死了,大人说,他的弟弟也过世了。大概是出于同病相怜吧,他后来临走前问我愿不愿意追随他,帮他做事,我也就答应了。”
带土啧啧嘴:“说起来我也没见过我二叔,我叔每次想起他,伤感得跟什么似的。我隐约了解到是死在一场霍乱里的?”
绝想了想,点点头:“当时虽然提出了下水道系统的草案,但迟迟没有通过,最后伦敦大小河道的堵塞导致了霍乱的爆发。很多人都死在了那场瘟疫里,算上医疗护理上的不力,伦敦政府要担上大半的责任。”
“我只在宅子里的画像上见过我二叔,看起来挺温柔的一个人。”带土叹了口气,给手中的毛衣起了个镂空花边。
下了马车,冰冷的风迎面而来,本以为会冻得有些颤栗,却发现手上的暖意蔓延了整个身体。斑看了看手上戴回来的手套,不置一词,转头时看见了街对面有小贩冒着严寒在兜售万圣节的南瓜灯。
他自顾自的走了过去,看着那些大大小小,款式不一的南瓜灯,里面昏黄的烛光却丝毫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