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这间屋里写出那份材料的,当时感到满意。他开始着急起来——而拉斯克·琼斯先生是禁止他自寻烦恼的。因为对思想感情等进行过分内省就更难以治愈了。按说他应该让脑子变成一片空白,接受施催眠术时的暗示疗法,决不琢磨播下的种子是否会发芽。然而他不禁忧心忡忡。彭杰非但未能使他变得麻木不仁,好像比任何其他地方都更刺强一些的东西,倘若他能够弄到就好了——爱情——崇高——辽阔的空间,在那儿,激情热烈地紧紧拥抱着安宁。任何科学也够不着那些空间,然而它们永远存在,有的空间充满了森林,有的顶着苍穹,那里还有个朋友……
他确实睡着了。突然一跃而起,拉开窗帘,叫喊:“来吧!”这个行动使他醒过来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雾气笼罩着园林的草,树干从雾中耸起,活像是他往时那座私立学校附近的港湾里那些水道标志。真够冷的,他打着哆嗦,攥紧拳头。皓月当空。他的房间下面就是客厅,那些仆人将开间顶棚上的瓦修补一番后,梯子仍搭靠在他这屋子的窗台外面。他们干吗要这么做?他摇晃了一下梯子,眺望森林。然而,一旦能够到森林去了,想去的愿望就消失了。有什么用呢?他的岁数已经太大,在湿漉漉的地方找不到乐趣了。
然而当他回到床上的时候,传来了一个声音,那声音亲密得仿佛是从他本人的身体内部发出的。他似乎噼噼啪啪地响着燃烧起来了。只见梯子的顶端在明月的空气中颤动。一个男人的头部和双肩浮现出来,歇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一杆枪戳在窗台脚下的地板上。他几乎不认识的那个人朝他凑过来,跪在他身旁,低声耳语:“老爷,你喊我来着吧?……老爷,我懂……我懂。”并且开始抚摩他。
“我是不是这会儿最好走掉呢,老爷?”
莫瑞斯羞怯到了极点,假装没听见。
“不过,咱们可不能睡着了,要是什么人进来了,就糟了。”他一边愉快地窃笑着,一边接下去说。莫瑞斯虽然感到亲切,同时又胆怯悲哀。他好歹回答道:“别叫我老爷。”再一次传来了笑声,好像对这类问题表示漠视似的。对方仿佛有魅力与悟性,然而他越来越不自在了。
“请问你的大名?”他笨嘴拙舌地说。
“我叫斯卡德。”
“我知道你姓斯卡德——我指的是你的名字。”
“就叫阿列克。”
“好名字。”
“我就叫这个名字。”
“我叫莫瑞斯。”
“你头一次坐马车来,我就看见你了,霍尔先生。记得那是星期二,我觉得你看我的时候,又生气,又和气。”
“跟你在一块儿的都是谁呀?”莫瑞斯踌躇了一下才问。
“啊,就是米尔呗,还有一个是米利的表妹。你记得吗?那天晚上钢琴淋湿了,你费了很大劲儿去找一本中意的书,可你并没有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