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子飞了出去,滴溜溜地打着转。他蹲下身去,看到面前不远处有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伸手捡了起来。石头是半圆形的,一面已经磨的溜光水滑,从顶端到两边呈弧形下来,一面扁扁平平,但也早被磨去了棱角。这块石头颜色有几分特别,烟青色,一侧有一大块明显的红色,旁边还有些黄色斑点,乍一看像是半个太阳。他放在手里掂了掂,一时兴起,半蹲着倾斜着向河水对面打了过去。
他自幼在海边长大,打水漂自是好手,那半块太阳在水中将将掠过,直跳过三段,才堪堪落在河水中,现了一个小小的圈儿,沉闷地跌了下去。温泉水的温度使河面上徜徉着一层薄烟,水汽氲冉。流水掩盖了石头,又苦着脸说:“哎呀,我就不跟您绕圈子了。您是张书记的同学,我们市医院又准备和三院结对子,按理说您有什么事儿吩咐都是我义不容辞的。但是芮丹制药的人脉也很广,我也……嗐!”
张强老油条了,戚维扬懒得理他那套装模作样,“你就直接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下午芮丹报警,说有不明人员在他们制药厂内流窜,造成了……破坏,还拿走了东西。然后……”
张强清清嗓子:“然后他们说是苏总。”
戚维扬嘬着内侧腮帮,一脸淡然,“是么?总觉得不太可信呢。”
“是,是,我也跟他们说了,又没有现场抓到,”他抬头偷偷看了眼戚维扬的脸色,接着说:“仅凭一面之词没有用。”
戚维扬眨眨眼睛:“是啊,光说怎么管用呢,又没有逮到现行,说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行,上下嘴皮一翻的事儿。何况我们上午谈的也不是很愉快,也不是没有借题发挥的可能。”他看着张强的眼睛:“有监控录像吗?”
“芮丹有监控录像,录像里不是特别清楚,带着帽子,衣领又竖的很高,不过身材是有点儿像的,毕竟他个子高嘛。”
戚维扬嗤之以鼻:“个子高的人多了。山东大汉山东大汉,不就是因为身高摆在那儿吗。”
张强犹犹豫豫:“怎么说呢,有两个工人看到了,其中一个认出是上午来过的,而且比较坚持,就比较难办了。”
戚维扬能看出张强溢于言表的为难之意,他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但现在这件事看来已经把张川搁进去了,心下不免有些歉意,又添了几分对苏笏的埋怨。按这个说法,九成九就是他了,一个人,什么招呼也不打就跑去了,手脚再利落,也扛不住对方人多眼尖,这是带着气呢。
他把心思都压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他这会儿不在这里。”
“没关系,我就是在这儿等您来说一声,公安那边儿请他过去问话,毕竟是有人说见过,不去也不合适。”
戚维扬锐利地扫了孙强一眼。他不相信自己,显而易见。至少是存疑,因为他已经认定自己和苏笏是一条线上的。
无所谓。医生想。他微一扬头,有些挑衅地问道:“是否也需要叫我过去呢?”
孙强诚挚地说:“那再好不过了,书记正开会,我就直接送您过去。”
戚维扬干笑两声,翻了翻眼珠。末了,他不甚客气地说:“那就走吧,反正你肯定也看过监控了,苏笏没回来。”
孙强装作没听见,在前头带路。
戚维扬跟在孙强身后,别别扭扭地进了即墨公安局前几天去过的那间屋子。往里一看,眯着眼,双手插兜,斜靠着门框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哦”。
背对着门口坐的男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笑逐颜开:“唷,没想到在这儿碰上啊,我正好休假过来待一阵。奇遇,奇遇。呵呵呵。”
戚维扬嗤笑一声:“你穿衬衣西裤回老家休假?准备穿这一身去海边晒日光浴么?到达的这时间正好是10:30的那班动车,要是我没猜错是从天津到北京开会,然后直接被打发来了吧。”
说着走过来拉了把椅子坐下,刻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还奇遇呢,假不假呀。”
王景宁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不要总是一逞口舌之快。”说罢叹了口气,转向一旁那个极瘦的男人笑了笑:“你看看,每次一想到他说话的这股冲劲儿和那张嘴,再觉得是个人才也只能摇头。”回过身又问他:“你在单位也这么说话啊?现在好歹也是体制内了,这么没上没下的还想不想进步了?”
戚维扬哼了声,嘴上没吭气,心里却在想你们局里就没有一个跟医疗卫生体系相关的,早打听清楚了。想归想,为免势利,他到底是没再继续直抒胸臆,瞥了眼王景宁身旁那个形容枯槁的男人,想起上次张川说他是即墨公安局的负责人,好像是姓林。他扫了众人一圈儿,屋内还有见过的刘队长,唯独少了王晨灏,深吸一口气:“什么情况您直接告诉我吧。”
王景宁清清嗓子,态度认真起来:“说意外碰见那是假话,我确实是有备而来;但是,休假是真的,只不过是在天津家里休假,中途被叫过来。今天是我休假第三天,你知道我有多久没休假了吗?看在我这把岁数占用自己假期坐了半天火车的份儿上,你有多大的火气多深的委屈都先暂缓,把脾气兜着点儿,解决了正事再说。还有,我是以个人身份来的,不代表任何单位任何部门。明白吗?”
王景宁一双虎目直盯戚维扬。医生缓缓点了点头,他已经理解了王景宁的意思,他对这里没有管辖权,坐在这儿纯靠私交,也就意味着苏笏的行为可能过界了。
☆、番外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