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留给世人,诸如“我就像风自由来去,不必怀念”这类屁话,有时淡然,有时强迫自己淡然。
直到此时此刻,李关眠再一次泪流不止,他侧着头,眼泪跨过鼻梁落到同一边,隐没枕头里。他面对内心,听到内心那强烈的呼喊,他跟着小声地说:“可我还是舍不得。”
做了再多的心理准备,也想过彻底放弃治疗回到故土,平静地面对死亡,找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去,托人将骨灰扬下大海。他看哲学书尽力找寻生命的意义,以此来安慰自己今生过得也还不错,到头来还是忍不住向现实屈服下跪,没有站着的力气,也没有与死神对抗的勇气,只能如乞丐一般渴求着上天再给他多一点时间,甚至是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想要活着,又不敢太用力地想。怕人听了有负担,怕让其他人觉得难过,所以他才告诉自己没关系啊,才告诉所有人不用伤心啊,没什么的。
可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李关眠情绪彻底崩溃,哭了很久,哭到惊动医生护士,现在已经不适合随便注射药物了,医生过来和魏春煊说了半天,才离去。
当李关眠情绪稳定下来,他看着魏春煊,心中又有些愧疚。
不想这样折磨他人,尤其是用自己的病,这不是他想要看见的,绝对不是。
“既然如此,就好好配合治疗好不好?”魏春煊用手帕擦他的鼻涕眼泪,动作轻柔。
李关眠一直在看他,看魏春煊仍旧如此镇定,这才说道:“……我好像,太看不透你了。”
魏春煊像包裹在套子中的人,当他扒开一层,里面还是他本来的样子。层层叠叠的,李关眠怀疑根本没人能走进他的心里去。
“看懂一个人要用心,用时间,即便我告诉你我是什么样子,那也并非真实。”魏春煊继续耐心擦他的眼泪,“如果你想知道,我们慢慢来。”
“所以我担心来不及了啊。”李关眠眼泪盈满,魏春煊露出“我又说错话了”的神情,无奈地笑了下,“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样有耐心,其实我很讨厌生病,以及照顾病人。”
病痛会摧毁人的意志,会让人变得软弱不堪,而这恰好是魏春煊最讨厌的样子。他去探病时不会在病房停留超过五分钟,而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说完话,魏春煊又不再说了,他发现无论自己说什么,李关眠总是要哭的。
“你是可怜我吗?”李关眠断断续续地问。
“不可否认,确实包含这种因素。”
“我知道。”李关眠心想,在魏春煊这种人眼中,对待晚辈……得了绝症的晚辈,应该是惋惜的。
人性使然。
只是以后……谁知道又会怎么样呢。他以为的有无限可能的未来,终于浓缩成一块小小的天花板,他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将一直躺下去……
可怎么办呢?
他还是舍不得世界,舍不得自己的身体,舍不得太阳月亮,空气与食物、普通人的打招呼、目光注视、早晨起来自己做的早饭、可以弹钢琴的双手和世间永存的音乐,当他舍不得一切的时候,他便是最脆弱不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