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筵终有尽]
随便地向吧台里扔了酒钱、抓着帽子和手机就打算冲出去的虎彻,被他的兄长拦住了。
“要去哪里?”
“唔、城里……”
“这个点儿?”
“是重要的事啦——”
“去见……巴纳比?”他试探着问。
“……、嗯……”虎彻的眉头不自然地微皱一下,顿下了刚才还急匆匆的步子。“有些事情,想和他当面谈。”
“你爱怎么样我不管,”村正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区里,他装作不经意地擦着杯子,曼斯条理地说,“只是小枫那孩子可不能再离开你了,你要清楚。”他抬起头,“现在去的话肯定一整夜都赶不回来,你记得给她们打电话。”
不愧是老哥……虎彻一面答应一面想,他大概是猜到了,然后不动声色地戳我的软肋。
但面前这只让人担心的兔子又何尝不是他的软肋。别人眼里看到的都是游刃有余、精英形象的帅气青年,偏偏到他面前就变成令人操心的、自我主张强烈的爱哭鬼。现在也是,眼泪都眶里打转了,他强抑着不流下来,但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要是平常,肯定自己就手忙脚乱地“巴尼你别哭嘛!”地去哄了吧?但今天,有种觉得一旦心软,就要前功尽弃的感觉。
巴纳比坐在靠近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单手跨过脸颊按着嘴唇,像是要阻止自己发出什么声音。虎彻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总之不应该是安慰的话吧——但也不能就这样转身就走?他承认自己没办法那么轻易放下。
那双粗糙的大手像是没辙似的,在淡金色的柔软发旋上揉了揉,紧接着人就在他身旁坐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巴纳比心想,他将手边的牛奶一口气喝了精光。
“那一次,我被马贝利克的能力操纵失去了记忆……虎彻桑你拼命地想要我回复记忆吧?”
“是啊,被忘记的滋味可不好受,安东尼奥我都能算了,但被巴尼你用那双漂亮眼睛恶狠狠盯着,真的太伤心啦,接受不能啊。”他回想着那时候的情景,像是在眼前重新播放一样,微微笑起来。
“我最近在想。”
年轻的后辈双手环过自己的膝间。
“……其实……即使不是next的能力使然,也一样会忘记吧?大脑就像被削除了一样、空出一大块空白的扇区。”
那双绿色的瞳眸隔着人工的光线望过来,裹上了一层黯淡的色泽。
“不只是大叔你感觉自己记忆衰退。我最近……”他低下头,金色的卷发被映得发白,垂下脸侧。“……也常常觉得,好像忘记或丢失了重要的东西。就像、那个时候被削除了关于你的记忆时一样……”
不确定自己身在哪里。
醒来还是发白的墙壁、耀眼的阳光,床头的闹钟提醒着当天的行程,里面没有和镝木?t?虎彻相关的任何事项。房间里没有对方存在过的痕迹,桌上没有空置的酒瓶。打开柜子,记忆中分出一半塞着另外一个人的衣服的地方,现在像是被挖掉了似的整个空在那里。洗手台上的牙刷只有单个,浴巾也没有成对的。
自己还是一个人。
他叼着牙刷半梦半醒地想。
——对了,虎彻桑不是辞掉hero的工作回老家去了嘛。能力衰退已经到了2分钟内,再怎么样也无法胜任了;自己是充分了解这一点,并带着笑意送他离开的,还和hero的同事们一起为他举行了欢送会,席间hero tv为他进行了简短而富有生趣的嘉奖式,这当然是不能播出的,但可以作为很珍贵的回忆纪念,同时也将英雄们对他的尊敬与信赖传达给本人。
他记得自己穿了双排扣的西装——虎彻桑曾夸奖过这件好看呢——擦了铮亮的皮鞋,捧着在花店里精心挑选的一大把玫瑰,说是代表hero们献花给他作为感谢。他知道卡莉娜在后面咕哝你买错花了吧,也知道内森正捂着嘴偷笑;大概只有基斯那个天然呆会很大声地说“这代表了我们对wild tir的热爱”——是爱,火热的爱。
他那年纪不轻了的搭档本来还死命推辞,在巴纳比微笑着说出“如果你不收我就单膝跪下了哦这也没有关系么”之后终于有些腼腆地接过了花,接着便搔着脑袋笑开了,还朝摄影机镜头不停地摇晃着巨大的花束,好像自己是当了“kg of hero”一样的神气。众人起哄似的鼓掌,巴纳比站在外圈,远远地注视着那个明明要离开了,却如此开心的人。
他确定,他是带着温柔的笑意送他离开的,帮他收拾屋子里的东西时,这恋女的父亲还喋喋不休地说着他打算接送小枫上学的想法。“十岁的女孩子应该可以不用接送了。”他记得自己曾这样好心地提醒,但虎彻桑完全听不进去,他沉浸在他幻想多年的幸福亲子企划之中。
他记不太清他们那天到底聊了多少,但那时候他就明白了一件事:
镝木?t?虎彻的人生可以没有他巴纳比?布鲁克斯jr,但却不能没有女儿和家人。
——不,那真的是可以确定的吗?身为情人的镝木?t?虎彻应该是不存在的,是臆想的产物吧?你看,可以作为证物的物证一样都没有。他不是杀死萨曼莎阿姨的杀人犯吗?hero的同事们都在追捕他,hero tv的直升机盘旋在上空,聚光灯垂直地照下来。
不、这是错误的、被篡改的记忆、被真正的凶手别有用心删除了关于他的一切点滴……
……是吗?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