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了另一道料理送进苍嘴里。
好吃。从一而终的答案,自始没有变过,苍一边睡一边快速咀嚼食物一边点头称道的表情也没有变过。
看到这里,翠山行终於忍俊不住,靠在他肩头笑了起来。
这一笑,倒让苍清醒几分。怎麽了?
你吃东西的样子…噗……好像松鼠。
松鼠?挑眉,苍露出奇怪的神情,尔後恢复淡然道:比较像白老鼠吧。
白老鼠?这次换翠山行疑惑。
不是吗?我不像你的实验小白鼠吗?
闻言,歪头忖思片刻,翠山行皱鼻道:怎麽讲这样,我做的料理都很好吃的。
生气了?抚摸他粉嫩的脸颊,苍笑得淡定自得,翠山行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大概只有他,才能察觉到苍隐藏在平静眼神下的露骨讯息。
翠山行没回答什麽,只有慢慢地将身体更加挪近苍,等到嗅到苍身上独特的沉香味,便轮到他自己神智飘散,昏沉沉地任对方温柔地侵占他的唇舌,狂放地吞没他的自持。
在暖炉旁的电毯里,两人尽情荒唐。
你怎麽不问我?欢爱後,一室的情慾气味将散未散,苍绕转着翠山行缠绕在他指尖的绿发,轻问,语气含带不着痕迹的笑意。
什麽?倦容已现,翠山行慵懒地枕在苍臂上,不解道。
好吃吗?
一句话惹得翠山行满脸通红,索性转过身当没听到,耳根却不争气地红透。
好吃。刻意地自问自答後,苍抱起翠山行进入浴室,放了热水,两人共同入浴浸泡。
翠山行半闭着眼睛,散发枕在苍胸前,氤氲的热气使他脸颊潮红未褪。
他们沉默着,不像五年前那样热切交谈,岁月的锻冶令他们变得内敛,也更懂得如何在静默里沉淀他们。
享受短暂分离後再次聚首的牢牢握在手心里。
窗外严雪纷飞未止,屋内晕黄灯光犹亮。
第十五章 【未离】
入玄宗以来,他一直跟在他身後,风雨不离。
苍还记得,那是自己十二岁那年的腊月,玄宗之主在某个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新收了一名徒弟,也是他第一个师弟,起名翠山行。
苍的师尊告诉他,翠山行的父母在深山里遇到雪崩罹难,留下伏在屍首旁哭泣的娃儿,他悯心之下将他带回。遭逢变故的娃儿许是受惊甚钜,无论众人如何问他他皆不愿开口,只是一迳用那双在阳光底下显得翠绿的漂亮瞳仁,倔傲地盯着人瞧。娃儿又不能无名,无可奈何,便由玄宗之主任名,由其怀前家传玉佩刻字得其姓翠,取名山行,以为遥缅其双亲人生最终之途落。
玄宗之主收了翠山行编於弦部,由苍指导带引。翠山行自此跟在苍身边见习,面对一个比自己年幼五岁又不肯开口的娃儿,苍大出众人预料地游刃有余,丝毫不显局促及无措,始终保持着一贯的生活步调,这其中大部分源自翠山行的懂事,另外一部分则基於苍的淡冷天性,以致於这天地间似乎没有一个人能顺利紊乱他的步伐。
入门数月,翠山行谨守份际,勤作每日功课不曾荒怠,却依旧不愿开口,苍也由得他去,之後又过年余情况照常,苍不着急反倒是玄宗之主沉不住气了。但苍却似胸有成竹,在师尊殷切的关怀询问之下,他只以一句顺其自然便交代过去。久之,玄宗之主也不再过问。
那时,翠山行的个头还很小,连苍的一半高都不到,玄宗之人常常可见一个矮不隆咚的娃儿捧着一座几乎高出他半个身长的琴匣,穿梭在各个道院间,苍走到哪,他就跟到哪,不分春夏秋冬、风吹日晒。
一回,苍领了令,忙着逡巡道院,翠山行不顾前夜还发着高烧,清晨未有告假依例捧着琴匣尾随苍後,终於在半途体力不支而跌倒。一些道子见状即思搀扶,却教他有礼而倔傲地婉拒,他忍着呕感勉强站起,稳住摇晃无力的下肢,歇了几口气後复背起琴匣跟上去。
从头至尾,苍只伫立於他跟前几步之遥,未曾出言慰怀,也不见任何援助之措。他只是静静等着翠山行调整好自己的状态,然後转过身继续处理公务。那之後,苍对翠山行的严厉在玄宗里沸沸汤汤地传开,不多久传进了两人耳里,却只若微风擦过。
时间飞快地流逝,转眼间翠山行来到玄宗已三载,玄宗上下仍旧无人听过他的声音,他们都想着,也许翠山行就这样了,渐渐地所有人都放弃了期待;玄宗新收的几名弟子,则压根就以为翠山行是个哑子,竟也无人有意为此解释。
尽管如此,翠山行在玄宗里还是广受喜爱,他的资质颇佳,尤其在苍的点化提携下,他进展神速。短短三年,他已懂得如何以乐理入剑意,更是弹得一手好琵琶,因此深受师长辈的赏识;此外,他亦不吝给予同侪协助,除去在某些事情上的冥顽倔强,他待人和善,不藏私也不计较。种种,皆使得他人缘广开。
而他与苍之间的对应如旧,说亲密也不亲密,说生疏也不生疏,虽然总是如影随形,却是一前一後,总有道无形的界线划分开彼此。这时,翠山行个头已抽长,可以安稳地抱着琴匣,但苍却收回了琴匣,改让他收着自己的随身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