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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夺命冷残 名妓相请

妙音,姑娘的琴技决非玉寒能比的。”

    “那日的《问郎君》只是一首普通曲子,胡弄那些凡夫俗子而已,今日如烟要专为公子奏上一首自己刚谱写的曲子,请公子指正。”说着站起走到琴台前坐下,巧夺天工的十指在琴弦上一滑而过,发出一串清脆悦耳的叮咚声,清越绝伦。

    别玉寒走到梦如烟身旁站定:“‘蜀僧抱绿绮,西下峨嵋峰。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客心洗流水,余响入霜钟。不觉碧山暮,秋云暗几重。’得见绝世名琴,玉寒京城一行已不虚矣。”

    “公子不愧是懂琴之人,可惜如烟并非蜀僧,恐怕弹不出像样的曲子,委屈了这把绿绮。”十指抚弦,拇指一钩,食指轻拨,琴声响了起来,音韵悠扬,迂回流畅。

    别玉寒本是会琴之人且有颇深造诣,虽八年未碰琴,欣赏水平未必下降。听着琴声,完全陶醉其中,忽而摇头晃脑,忽而眉头微皱,忽而点颚闭目,忽而双目突睁,表情一变再变。

    琴声嘎然而止,余音渺渺,半晌,别玉寒睁开眼睛。

    “公子如何看如烟这支曲子?”梦如烟歪转头,看着别玉寒,香汗微现,美乳起伏,显然是全心投入。

    “‘古琴无俗韵,奏罢无人听’,果是名琴奏雅曲,可惜玉寒听不懂。”

    “噢?说说看怎么个不懂。别让我费了半天的力,动了一晚的情,到头来却是对牛弹琴。”

    “姑娘指法俊逸,如行云流水,音韵更是雅正,确乃琴中高手。但这曲子却是古怪的很。初听时婉转美妙,飘飘洒洒如落花流水。清净飘渺,清如秋潭,净如幽谷,明如朗朗寒月,绚丽缤纷如春暖花开。如此清丽,玉寒听了有御风直上云霄,飘飘欲仙的美感。”

    “公子果是知音,接着说。”梦如烟点点头。

    “但后来急转直下,突显一个‘坚’字,凝重如山,琴声铿锵有力,金石之声中尽现杀伐之势,再后来琴音更为古怪,每响一下,玉寒的心便跳一下,既有沉重烦躁之感,又有热血之意,玉寒实在不明白姑娘这样的人为何弹出如此怪曲,所以要向姑娘讨教。”

    “以公子之意,如烟应该弹出什么样的曲子?”

    “玉寒认为琴乃乐中之首,变化随意。应是曲随人走,乐由心生,任意遨游,可安闲自如,情致微妙;或从容平淡,气度宏大。姑娘身处红楼,弹出的曲子毫无靡靡庸俗之音,说明姑娘出污泥而不染,心比天高;曲无幽怨,说明姑娘人在青楼,却

    开朗大度,无自悲自弃之态;琴声飘渺悠远,说明姑娘实为天人,故有天音。但后来姑娘的琴中充满郁郁郁不平之意,热血之感,金戈杀伐之势。如此具铁马杀伐之势的曲子自古并不乏之,比如‘十面埋伏’、‘雁落平沙’,都显男儿热血,杀气腾腾。难道姑娘除了心高开朗之外,还有报国建业、鸿鹄青云之志?”

    梦如烟拍拍手:“好,好,好,‘清’、‘丽’、‘坚’、‘怪’四个字将如烟这只曲子归纳的完美、精确极了。但如烟女儿之身,即使有报国之心,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曲中抒怀而已。请问公子对棋如何评价?”

    别玉寒略一思索:“棋子浑圆,黑白分明,效法上天;棋盘方正,道为经纬,比类大地;棋法阴阳,变化万千,无穷无尽。比弈就是比策略,比机智。纵观全局,不计一子之得失,比的更是胸怀胆略。”

    梦如烟笑道:“但在如烟眼里,棋里满是狡猾、欺诈、虚伪、争斗、陷阱和杀戮。”

    别玉寒微笑置否:“二则本就意乃相似,用之不同。用于光明正道,就是策略、机智、胆略,用在宵小枭雄身上就是狡猾、欺诈与争斗”

    梦如烟打断别玉寒:“俗话说‘胜则为王败为寇’,对弈之道,目的就是取胜。只要能战胜,不管是策略也好,欺诈也罢,世人何尝不是只看结果胜负,不计过程手段?如烟不才,愿与公子对上一局。”

    清丽小丫环马上将棋在靠窗小桌上摆好,梦如烟气定神闲、不急不徐来到一端坐下,别玉寒只好跟随来到另一端坐下。

    梦如烟持黑先行,一向对自己的对弈水平相当满意的别玉寒信心十足,落子如飞,潇洒自如。但下着下着,心里越来越震惊,对方的棋艺精湛娴熟,颇有大家风范,常常发招出人意表,精灵古怪。自己出山后虽重新拾起,并曾与甄如玉及后来相遇的洪友剑和千叶影儿对弈过几盘,但毕竟八年未曾触摸过棋子,说不好今晚一不留神就要阴沟里翻船,赶忙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思考的臻密,下的小心翼翼,总算慢慢顶住了对方的攻势,建立了自己的防线。到后来双方互攻互防,从每一个角落到中央腹地,你争我夺,争杀的十分激烈。眼看到了生死存亡的一线间,别玉寒拈着一粒白子,两眼死死盯着棋局,久久不敢下到棋盘上,最后,终于认定了位置,要放下去的时候,只听梦如烟突然轻轻哎哟了一声。别玉寒闻声抬起头,只见梦如烟低眉颔首,如雪皓腕轻抚半挽云鬓,似乎漫不经心地向别玉寒投来一个秋波,别玉寒一呆,手垂了下去。

    “公子终于下了这步棋,该如烟了。”

    别玉寒忙扫一眼棋盘,只见自己的棋子放在自己本欲下的左侧一步,手指仍按在棋子上。别玉寒差点儿哭出来,一步错步步皆错,这步棋自掘坟墓,封住了自己的一条大龙,忙要开口回棋,梦如烟已从容地将一枚黑子放在自己要回棋的位置,大龙彻底被斩,梦如烟微笑着将吃掉的白子一粒一粒地炫耀似慢慢捡起。

    别玉寒见大龙被吃,扳回无望,一推棋盘而起,朗朗笑曰:“姑娘真是机智过人,棋盘里的事竟能从棋盘外寻觅胜局。”显然是暗讽她利用美色扰乱他下棋。

    梦如烟并不否认:“‘美人计’好像也是三十六计中的一计。”

    “姑娘说得对,是别某定力不够,应该输。”

    丫环已撤了餐桌上的碟子,端上精美的甜点,梦如烟邀请别玉寒回到餐桌坐下:“听春楼的甜点在这大同巷的春楼里也是很有名的,别公子请尝一尝。”

    “这点别某同意,男人同猫一样,爱沾便宜之外就是嘴馋,听春楼人美食佳,深深笼络住男人的心,难怪在这京城烟花之地能独占鳌头。”

    “未必哟,公子到京城后好像往百花园那儿跑的可比往这儿跑的勤多了。”接过丫环递上的银碗:“公子尝尝如烟专为公子熬的绿豆羹。”

    别玉寒用一精美的银勺挖了勺绿豆羹送到嘴里,轻轻含在口中细细品了品,方才咽下,不住点头:“是好吃。所以玉寒才不敢到这听春楼来。姑娘风化绝代,艳惊四座,人人得睹红颜,心情都会好的,心情好了,人的胃口就好,吃什么都香,加上这精美可口的甜点,玉寒恐怕很快就会吃得很胖,天下第一淫贼的名声扣在头上戴了罢了,但乔肥爷那身膘还是留给他独占鳌头罢。”

    梦如烟格格笑了起来,笑得那么纯真无邪,那么甜美让人心醉,让男人心跳肉也跳,别玉寒呼吸有点困难。

    “如烟发觉自己越来越喜欢公子了。”

    “如果玉寒知道姑娘喜欢玉寒,早就跑来了,也不至于让姑娘如此苦苦等待,既让姑娘饿了肚子,又耽误姑娘早日安歇,玉寒真是罪过大了。”

    “就是。日尚未落人家就让丫环去府上相请,害得丫环跑了四趟,饭菜热了三回,如烟差点没饿晕了。说,是不是京城又来了什么绝代佳人将公子给吸引走了?”明艳红唇一厥,眼神顾盼,风情无限,话更是软中带娇,娇里有羞,羞中含着一丝嗔怪。

    别玉寒赶紧摆手:“姑娘往这听春楼里一坐,哪个姑娘还敢到京城来摆弄。玉寒到城南购物去了。”

    “公子购物为何?”

    “来到京城总要买些东西带回去才是,再说,在京时没少打扰冷大人,顺便买点小点心,表表谢意。”

    “公子果真不简单。”身为第一名妓,见的大都是王公大臣,自然知道这冷大人是谁,梦如烟剪水般清澈的双眸露出惊奇:“这冷大人可是当今皇上身边的红人,朝中三大重臣之一。京城的人都知道当今皇上文靠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冷大人,武赖兵部尚书袁崇焕,法依刑部尚书孙承宗。但听说想拜访冷大人的人每日如过河之鲫,都被拒绝,公子能够得冷大人这样的当朝红人重臣青睐,前途不可限量,他日必定飞黄腾达。”

    “想拜冷大人为官的自会被冷大人拒绝,但对一个辞行的人,冷大人是没有道理闭门不见的。”别玉寒回道。

    “公子真的要离京吗?但一个辞行的普通人冷大人应该不会在意的。”

    “姑娘抬举玉寒了,玉寒无功无名,怎担当得了这般风光?”

    “听说公子帮冷大人破了西城灭门的案子,为公子挣了脸,冷大人当然会对公子另眼相看了,公子给如烟讲讲如何破了无头案的。”

    “玉寒有什么本事,就是碰巧捡了个便宜而已。如果梦姑娘碰上了,也会破了那案子的。”

    “别公子真会开玩笑。”梦如烟笑道,但脸上的失望却难以掩盖。

    别玉寒看在眼里,想起上次从西二条胡同跟踪的蒙面人就是消失在听春楼,如今梦如烟如此关心,便若无其事地问道:“姑娘好像对京城的官脉很清楚?”

    “身处这风花雪月之地,每天见的都是王公大臣、公子哥,为朝中事心情好的来乐个高兴,为朝中事不顺心的来乐个散心,朝中那点事早上发生了,不过夜这儿就成了旧闻了。如烟想不听有时都难啊。再说,妓院身处这京城要地,不认识官家的又几个?”

    这倒是实话,自古以来尽管历朝历代都禁止为官者嫖娼押妓,但青楼妓院从来都是官场送旧迎新的欢场,成了官场消息散布的地方。

    “公子说到冷大人府上辞行,难道要离开京城?”

    “正是,玉寒这几日就要离京返乡。”

    “噢?这么快公子就要离京了?如果不是如烟明日也要离京,今晚到府上请公子,那还不相见无期了?”言语中透出怪意。

    “请姑娘见谅。玉寒即便无法向姑娘当面告别,也会派人通知姑娘一声的。”听梦如烟话中明显在怪自己,别玉寒一脸歉意。

    “公子难道就不想知道如烟离京前为何冒昧请公子过来?”

    “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玉寒何须多次一问?”

    “公子真是个心智成熟、关怀体贴的人,如烟每日与男人打交道,像公子这样的还是第一个,可说是男人中的极品。”

    “怎么?沽上了价,要把在下给卖了不成?”

    梦如烟格格笑了:“公子就是爱开玩笑。如果能卖,如烟现在就买下来,不出二价,可惜如烟没有千叶、杜姑娘那样的福气。”幽幽叹了口气,流露出寂寥、愁怨、和惆怅。

    别玉寒也暗暗叹了一口气,方要开口,梦如烟言道:“王公大臣、公子哥来这里寻欢作乐,虚心假意的多,真情实意的少。即使有些达官贵人、富商豪贾、还有儒林俊秀真心诚意慕名求爱,但如烟的心又比天高。如今公子江南才子,才华卓著,如烟看在眼里,命却比纸还薄,让千叶、杜姑娘专美于前。”

    别玉寒听在耳中,抬头看了看一脸凄容的梦如烟,一时无话可说。

    “可如烟就是不信自己真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一双秋水静静望着别玉寒,柔情似水,却又大胆泼辣:“如烟今晚请公子来就是想问公子是否有心给如烟梳栊?”

    别玉寒心头一震,抬头望向梦如烟。梳栊就是青楼女子从良的意思,被选中为其梳栊的亦就成为她的夫君,天下第一名将妓梦如烟如此开口,叫别玉寒如何不震惊。拿眼再看对方,双手托着香腮,一脸嫣红,如梦幻般,与方才竟大不相同。看在别玉寒的眼里,怀春的轻佻、娇媚的自恃,别有一种楚楚动人的风致,越看越是妩媚动人、艳如桃李。梦如烟香唇微启微闭,仍在说些什么,但别玉寒听在耳中只知款款柔声抑扬婉转,怡神悦耳,说的是什么却已听不明白。两眼呆呆望着对方,梦如烟在香烟袅翠中、烛影摇红下,氛围如梦似幻,脸上的红晕越来越艳,越来越媚,犹同千年狐狸精幻化成人,宛如跃出壁画的敦煌飞天仙女。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三声似金非金的鸣响,悠扬深长,飘渺不息,别玉寒心头一振,脑中清醒了许多,再看梦如烟,脸上红晕未退,佯怯低首,忍羞敛眉,娇态动人,只是鹅脂般光滑的鼻尖上隐隐闪出细细汗珠。

    别玉寒从陶醉中惊醒,双手扶案要站起来,忽感腿间胀痛,知是那不争气的东西在作怪,赶忙坐着不动,尴尬地望向梦如烟:“姑娘的提议出人意表,玉寒一时之下失态,望姑娘见谅。”

    梦如烟莞尔一笑:“如烟未见公子有何失态,只是公子尚未给如烟一个答复,让如烟觉得倒是自己唐突了。”

    面带迷人的笑容,一只手却偷偷伸到桌下揉了两下不争气的东西。‘今天怎么这么硬?’心中嘟囔着,手赶紧抓掰两下,想消消肿肿,可惜这东西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只好作罢:“姑娘抬举玉寒了。姑娘乃是天人,风华绝代,玉寒何德何能让姑娘如此抬爱?姑娘虽肯下嫁玉寒,但只怕玉寒无福消受。”

    “难道公子洁身自爱,嫌弃如烟出身青楼?但如烟”一双凤眼已是秋水汪汪,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随时就要掉下。

    别玉寒连忙打断她:“姑娘会错意了。姑娘怎是一般的青楼女子?姑娘是天人,芳名四播,慕名者如过江之鲫,玉寒被姑娘看中是玉寒前世修来的福,欢喜还来不及,怎会看不起姑娘?但姑娘是天下第一名艳,武林第一美女,最美丽的玫瑰是属于大家的,玉寒一人折去,岂不太自私了?再说玉寒这手轻轻一恰,可就是得罪天下武林了,玉寒可不想每天早晨醒来都有人在玉寒的门外等着砍上玉寒两刀,与其投身其中践踏完美而又风险无比,倒不如置身化外欣赏品味这风景无限。”

    “公子真会开玩笑,以公子的功夫,就是有人不忿,恐怕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江湖高手隐士比比皆是,玉寒可不敢自夸自大。但玉寒敢做就敢当,任何女子进了别家的门,玉寒都会尽心尽力保护她们,不让她们受任何人欺负。但姑娘即使是真心实意,不在意繁文缛节,玉寒却是要好好考虑,不应怠慢委屈姑娘才是,请姑娘给玉寒一点时间三思安排、请示父母后再给姑娘梳栊。”说着忍痛割爱地站起来:“已是三更天了,玉寒不打扰姑娘休息,这厢告辞了,改日再拜访姑娘。”

    “公子离京可是回扬州?”梦如烟亲送别玉寒出来,一番依依不舍状。

    “玉寒要先送千叶姑娘回武昌府,然后可能经南京回扬州老家。”

    “那太好了,京城日冷,如烟明日先要离京南下,希望在江南再遇公子。”

    别玉寒听了感到一股莫明的兴奋,拱手告别后欢快地离开听春楼。

    “小姐,难道他能抵御住小姐的九淫消魂大法?”俏丽丫环站在梦如烟的身后,不解问道。

    “都是那更夫坏了本姑娘的好事。哼,都怪本姑娘大意,小看这姓别的了,三声更响竟能使他还魂,可见内力果然非同凡响,难怪这么多高手都拿他没办法,放眼江湖之上,恐怕只有左信使能够与其有的一争。”梦如烟望着消失在门外别玉寒的背影,脸寒冰霜,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他难过今夜了。”丫环吐了口气,好像别玉寒今夜必死无疑,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愿如此吧。绿豆羹里的‘一点香’他已经服下,只要吸入一点五毒教的‘毒龙雾雨’,‘一点香’的剧毒就会引发。有此两种剧毒在身,加上稽堂主和东方不灭几名高手的夹击,应该必死无疑了。”

    “小姐为何不下别的剧毒直接毒死他?”

    “此人武功太吓人了,又有那个不怕毒的千叶影儿在他身边调教,万一失手被他看出来,你决不是他的对手,小心才是。”

    顿了一顿:“如真来了本姑娘就以九淫消魂大法和九天飞魂曲对付他,让他跪在本姑娘脚下,叫他舔什么他就舔什么。”

    说着哈哈笑了起来,仿佛别玉寒此刻已跪在她的面前,这副笑容此刻在这美丽绝伦的脸上异常狰狞可怖。

    “通知下去,随时报告六部路口的战况。”

    “是,小姐。”丫环答应一声,即刻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