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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欺之已方。

    第五章欺之已方。

    香竹寺,观音堂。

    慈音拿着钱袋进来,正要打开,一条黑白相间的细长物体忽然伸来,像豹足一样轻捷地踏住那只淡黄的丝囊。

    轻风拂过,白色纱帷飘荡起来,露出纱帷后一个俊俏的身影。

    静善一手挽着佛珠,俏生生地立在柱旁,一条修长豹尾弯成弧形,从她的身后一直延伸到慈音手边,长及丈许,黑白交错的豹纹在柔美中蕴藏着野兽凶猛的力度。

    慈音叹了口气,松开钱袋。

    静善露出一丝不屑的目光,豹尾一卷,把钱袋收回去,冷冷道:「果然是贼性不改,这时候还想着骗人钱财。」

    慈音淡淡道:「小师太还是年轻,哪里知道世间的父子可以成仇,夫妻可以反目,师徒可以冰火不容,亲如手足也可以你死我活。唯一靠得住的就是这些钱铢,至少它们不会背后给你一刀。」

    静善冷笑道:「你骗了那么多钱,难道能救你一命吗?」

    慈音道:「如果不是我拿钱买命,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凝在空中的豹尾突然挑起,像鞭子一样朝慈音抽去。慈音拂尘一旋,白色的细丝旋转着散开,吐出一朵淡红的荷花花蕾。

    娇艳的花瓣层层绽开,露出里面金黄的花蕊和碧绿莲蓬。虽然是真气凝成却维妙维肖,犹如实物。

    接着她一声清吟,犹如玉石琵琶被一双纤纤玉手拨动,让人禁不住沉醉在优美的旋律中。

    静善眼中闪过一抹妖异光泽,接着红唇轻动,「咄」的一声轻喝,慈音的清吟随即断绝。那条黑白相间的豹尾从荷影中穿过,将那朵荷花击得粉碎,然后重重抽在慈音胸前。

    慈音的护体真气轻易被豹尾破开,身躯如落叶般的飘飞出去,跌倒在地。她抚着胸,唇角涌出一股鲜红血迹。

    静善的豹尾在身后昂起,她穿着白色僧衣,两条修长美腿交错着款款走来,然后一脚踏住慈音的胸口,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你想不到他会给你留下一个禁制,而且还泄露出来了吧?」

    慈音脸色苍白,唇旁殷红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静善俏脸一板,寒声道:「你在香竹寺已经住了一个月,十天之内再不把玄水玉交出来,我便剥了你的皮!」

    说着她豹尾一挑,扯开慈音的衣袖,从里面挑出一颗佛珠握在手中,转身离开。

    慈音望着静善的背影,苍白面孔逐渐变得冰冷,刹那间,她看似寻常的面孔就像拂去尘埃的花间精灵,流露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冷艳风华。

    敖润光着膀子提了桶凉水,「嗷嗷」叫着兜头浇下。虽然不是滴水成冰的酷寒天气,但进出都要穿着重裘,那桶水也和冰水差不多。

    敖润这个凉水澡洗得惊天动地,让冯源抱着皮袄在一旁看得直咧嘴。「我说队长,洗个澡用得着这么鬼叫吗?」

    「痛快!痛快啊!」

    敖润拿着钢针般的猪鬃刷子在身上刷着,对冯大法的讥讽理都不理。他的胸前长着半寸长的护胸毛,像毯子一样纠结成一片,身上肌肉块块隆起,单论身板,三个冯源捆起来也及不上他。

    敖润昨晚一夜没睡,和鹏翼社的人马一起把金铢装船后运往荆溪,这会儿刚回来。他拿着鬃刷把自己浑身刷得发红,然后又「嗷嗷」叫着浇了一桶凉水,接着把衣服拧干,披在肩上,大摇大摆地回房间,一边叫道:「冯大法!给哥哥生堆火!哥哥要烘衣服!」

    冯源一口回绝:「程头儿吩咐了,今天让我养精蓄锐。队长你要用火,我到灶上给你拿。」

    「木柴一股烟火味儿,哪儿有你烘出来的干净?」

    敖润道:「我跟你说,你们平山宗的火法烘衣服最合适……」

    「我呸!我先把你的裤衩都烧了!让你太冬天光着套皮袄!」

    程宗扬一边听着两人在外面斗口,一边拿着笔杆在库房写着辞行的书信。

    来筠州的半个月接连出了王团练和慈音这两桩意外,虽然暂时没有造成危害,但对自己的粮食生意深具威胁。

    不过在解决这两桩麻烦之前,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俞子元坐在他对面,同样一夜未睡,这会儿看起来却精神奕奕。库房所有的金铢已经转移到荆溪县衙,按照计划,今晚之后,除了祁远在城中的粮铺应付门面,吴三桂、易彪、林清浦、冯源,连同俞子元从鹏翼社带来的几名兄弟都会转移过去。

    敖润则和程宗扬同行——毕竟自己来筠州是雪隼佣兵团牵的线,冯源既然留下来,至少敖老大要回去向石之隼覆命。

    「公子要回江州?」

    程宗扬拿起信纸吹干墨迹,笑道:「这叫制造不在场证据。」

    程宗扬无意久留,今天粮铺挂出每石六百铜铢的收购价,铺面的粮食收购量显着减少,一般人家已经开始惜售观望。相反的,来自同行的交易量大增。宏升粮铺大量出货,日昌行的周老板甚至把库存全部搬空,从程记粮铺的这位少东家身上狠狠赚了一笔。

    周边州县的粮商不肯让筠州这两间粮行吃独食,连日来,祁远已经陆续谈定十几笔生意,少的数千石,多的上万石。按这样的规模,一个月内自己手中的存粮就能突破二十万石。

    时间正好。秦桧文质彬彬、儒雅风流,既出口成章又写得一笔好字,轻易博得箱州官府那些文官的好感,言谈间将他们无意透露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宋军的后勤供应摸得一清二楚。

    随着年节结束,各地民夫陆续抵达,明天就是正月十一,筠州常平仓存粮将从,明天开始启运,以支应烈山前线。

    从箱州到最前方的金明寨,运粮队伍需要六到八天。据秦桧打探的消息,宋军的存粮最多只能支持八天左右。

    周铭业等人猜得不错,自己确实在筹划着弄粮价。

    不过那些商人只想到官府会调用常平仓平抑粮价,让自己这个不懂规矩的外来商人血本无归,却无论如何难以想到,自己弄粮价的手法是直接烧掉箱州的常平仓,让他们无粮可调!

    筠州常平仓的数十万石存粮一旦被毁,前线的宋军立刻陷入无粮可用的困境,负责后勤供应的官员只能以最快速度调集粮草。周边州府的常平仓一旦告罄,粮价将一飞冲天。

    在关系到胜败生死的紧要关头,王团练的威胁、慈音的出现,都成为可有可无的插曲。

    秦桧来筠州的头一天就把常平仓的建筑图弄到手,这些天去常平仓闲逛没有十次也有八次。有死奸臣负责放火,可以提前庆祝箱州常平仓的末日。

    至于程宗扬自己必须赶在筠州常平仓被毁的消息传到宋军大营之前,回到江州和孟老大、小狐狸一起面对宋军可能采取的激烈攻势。

    「草民程宗扬,见过滕大尹。」

    程宗扬来之前,原本想着见到官就叫声「大人」。秦桧一听,赶紧交代这位不懂礼节的家主,无论汉晋还是唐宋,「大人」都是儿子对亲爹的称呼,千万不能乱用,家主恐怕以前就常被人笑话。

    对于滕甫来说,直接的就称「知州」,文雅的称「大尹」,以滕甫担任过御史传承,自请外放做州官的身份,叫声「州牧」也不为过。

    滕甫点了点头。「坐。」

    程宗扬没想到滕甫会亲自接见他。滕甫是一州之主、文官首领,自己只是个外来商人,能递一份书信进去已经不错了,可滕甫看过信便让人召他在花厅见面。

    滕甫敲了敲信笺。「字写得不错。」

    程宗扬笑道:「不敢掠美,是秦会之的手笔。」

    「会之是个人才,不但写得一笔好字,经义也是极精的,处事又干练。如此人物却做了商贾……」

    滕甫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