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呢,我是顶喜欢昆戏的,我们这些唱青衣的,多少要学些昆戏,学了你们五旦的娇柔妩媚,才算知道什么是真女子。”
说到这里,白怜生举起茶盏小啜一口道,“前几日我就有这样的心思了,只是我刚回来不得空,今儿又恰好听你在家里调嗓,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让俞老板也教授我一二?”
俞月三一听到白怜生要跟他学戏,当下也顾不得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觉得心里欢喜无比,几日不唱,早已技痒难耐,更何况对面是在梨园届首屈一指的名伶大角,俞月三心里没有半分怯场的意思,反而被激出几分斗志来。
俞月三兴奋道,“白老板想听什么?”
白怜生视线转了转,落在俞月三身上道,“男怕夜奔,女怕思凡,不然就思凡罢!我家里虽简陋,琴师切末倒还有的,”说着又唤女佣拿云帚给他,道,“这里不比戏台子,就委屈俞老板了!”
谁知俞月三忽然道,“请白老板略等一等!”
还未等白怜生回过神来,便见那俞月三一阵风般又跑了回来,手里拿了个雪白的云帚,只见俞月三拿云帚在空中轻轻一扫,落在肘间道,“刚买的云帚,原还为它可惜,以为没了用武之地,谁知今儿个还能让它出来见见世面!”
白怜生看那云帚做工精细,雪白柔顺,一看便知价格不俗。俞月三这样的人哪里用得起这样好的东西,只怕又是许弋良买给他的。
白怜生心里想着,眼中便露出三分不屑来。可俞月三一心赤诚,只觉得白怜生要同他学戏,便放了十分的真心去对待,他缓步走到房内一角,待琴师落了座,与他递了个眼神。
只见俞月三一手抱着云帚在臂间,一手背在身后,踩着笛音,娉娉婷婷地从角落里移步出来。
“昔日有个目莲僧,救母亲临地狱门,借问灵山多少路,有十万八千有余零。”
他双手合十,双目垂视,“南无佛,阿弥陀佛!”
白怜生用手指轻轻点着茶盏,心道原来这俞月三还是学了些的。
小尼姑视线一抬,原本虔诚迷茫的神色中又多了几分嗔怨与无可奈何,
“削发为尼实可怜,禅灯一盏伴奴眠。光阴易过催人老,辜负青春美少年。”
俞月三步伐时快时慢,水袖时翻时抖,云帚扬起落下,
“小尼赵氏,法名色空。自幼在仙桃庵内出家,终日烧香念佛。”
眼神哀伤,似叹似怜,“到晚来,孤枕难独眠,好不凄凉人也。”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每日里在佛殿上烧香换水。”
赵色空花样年华,不甘空门寂苦,满面都是怨恨苦闷之色。
“见几个子弟们,游戏在山下,”
俞月三身段柔美,唱腔绵丽,时而高相,时而矮相,一只简单的云帚在他手中变幻随行,原本愁闷的空气突然间变得灵动起来。
“他把眼儿瞧着咱,咱把眼儿觑着他,他与咱哎咱共他,两下里多牵挂。”眼风灵动,神色娇俏。
“冤家!”春思懵懂悉堆眼角,烂漫天真全在眉梢。
“怎能够成就了姻缘,就死在阎王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