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早早看重了娘娘。”
颜卿自然察觉,当是有些不自在,抚了抚扳指,难为情得甚:“皇上皮,只因贪玩一时兴起便将这珍稀之物撂在了我这,指望姑姑莫怪。”只道两人日日黏糊在这西暖阁,皇上心血来潮硬要将这血玉扳指给她,颜卿心觉此珍重且示帝王尊威,就不受,他要赖着赌气,颜卿无奈接了,翻出一盒收着,哪知他又赖着赌气,说要她随身戴指上,他要时时望见。
如此恣意任性,颜卿固然不愿意,怕招摇惹了六宫不悦,可不曾想,本因着颜卿对他心中有愧,近日来都惯着他,这一遭不从他的意,他便竖在桌前不肯吃饭。颜卿不睬他胡闹,他又要同颜卿理论一番,将静太妃搬出来说事,颜卿但凡想起他那言行,便哭笑不得,他垂着眼故作委屈,幽怨的念叨:“我可不骗你,你也瞅见了,就是天人两隔,皇阿玛赠与她的扳指也从不离身,只你规矩多,每每留心的,不是这个宫就是那个殿”还转身背朝颜卿,气鼓鼓的:“你到底就是不在乎我这个人。”
颜卿无法,想来有理,又怕他负气,方从了他,这才喜上眉梢,不将脸子拉的老长。
苏墨尔轻笑:“娘娘此话却是见外了,我亦疼皇上,这般情意,我晓得的。”她微叹:“这几多年,大势压得他一人肩上,从不得放任,更莫提有所喜好,今儿遇上了可人儿,我又怎忍心有些顾忌。”
“这久,观着皇上,眉宇间也终是添了些洋溢。”
闻此,颜卿心弦方才松了。
苏墨尔瞧颜卿面上笑靥桃花,端详了片时,仍旧莞尔:“难怪是皇上瞧上的人儿,言笑晏晏,也不失端方,不譬旁的人那凡俗之气。”
“姑姑夸赞了。”颜卿腼腆低眉。
她望着颜卿,目中模糊,仿若瞧得老远。
“皇上自小时常遭罪,那时不爱与人说话,做事亦不爱问及他人,都是自个儿拿主意,脾气犟,少见悦色。从宫外领回来那会,总畏怯着老祖宗,从不曾亲近。”她微微蹙眉:“每每烦忧也问不出来,只忽有一日,这孩子忽跑来我屋中,望着那大眼睛通红委屈的叫我心疼,他与我说,他找不着他的小丫头了。”
他口中的小丫头,她曾隐约在他口中听闻过,但却不知如何缘由,也曾问我他,他却每每古怪的望着她,笑笑作罢——可她似乎知道他的意思。
“屡屡拉着我去寻那唐璟福晋,福晋心随先帝爷去了,又怎会寻得着呢”她气息缓缓,沉了下来。她苦笑:“那会佟主子擢了妃,便将这小家伙养在自个儿身边,在那景仁宫,粘人得紧。”
“这亲额娘走哪,皇上便尾到哪去,若是落上哪日先帝翻了牌,就守在景仁宫门槛上,望眼欲穿的啧啧啧,又或是领着他出宫去,就死死的抓着我那衣角,思量着便心疼。”她眉心皱起。
颜卿细细听着,自是愧疚十分。她明白,他怕被抛下,若是她早知这些,又怎会又怎会轻易伤他。
“大婚来才觉皇上会如儿时那同我说些傻话,又火急火燎的往这坤宁宫来,便知情由娘娘这来”她压低声:“老祖宗纵然对皇上百般苛求,今儿本让我来瞧个究竟,可姑姑明事理,瞧不得你们遭罪福临就就”说着泪主子忍不住滚了出来,收也收不住,颤抖着声:“你好好陪陪他,姑姑指望你们都好好的”
颜卿知道,她收住了不该说的话,忍住如尚未愈合的伤痛,就如掩盖了从前岁月的悉数秘密。那皆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又怎么会不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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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夕,颜卿推开菱花格窗,支了架。冬里冷凉,夜风凛凛,她却贪恋这点点缀缀的雪儿飘忽,又似贪恋谁人的痕迹。她远远瞧着乾清宫,忆起昔日,她似乎真的,再也舍不下他。
宫里的老嬷嬷也曾告诉她,皇上的母妃佟贵妃在先帝大行后数月里终日抑郁,身子骨弱,染了疾,说是皇上虽年幼,却懂事,也不肯去睡,候在床榻前给母妃喂药,尽心照看。
此时念想他,念的完全都是他的好可怜他竟诚然膝下不得一日承欢
方凝神,却给他往身后拥上来,脑袋任性的在她脸上蹭蹭,便搭在她肩上:“仅为着这点儿雪毛毛,就放了冷风进来,也不怕着凉。”将她环抱严实。
颜卿心里一动,假意赌气,怨怪他神出鬼没,又转过身来,靠在他怀里,突有来意,柔声说:“小丫头还不是惦记小玄子,望着小玄子几时来。”
他错愕,心底欣喜渐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