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鳌拜怨言多也属平常。
“鳌大人您莫不是为偏私利己,强词夺理。”
鳌拜浓眉一横:“老夫问心无愧,只是皇上年纪尚幼,不通世态,亲理朝纲实是会力不从心。”他反咬:“倒是你盘算着撇了大政舒朗些。”
苏克萨哈怒斥:“问心无愧?哼,但凡你有些良知,也不会占了我正白旗千万亩地,迫害了百姓,搅扰了京畿几十州县民田,岂还自扬囊空如洗!”
“一码事归一码事。”索尼摆手,眉头皱得老深:“苏大人甭要重念经倒念佛,无甚旨趣。”
鳌拜得意,窃道谁人不自利,落上他赫舍里家的麻烦,他也同不折服,这圈地一事,牵扯的干系甚多,得势者同为一船之人,这时下只得官官相卫,党同伐异,这船,才不翻。他鼻孔朝天:“老臣仍觉皇上阅历尚浅,须臣等携手辅佐,大清寰宇老臣实不敢推托于皇上一人肩负。”
“朕会同太皇太后商榷,只恐背离了尔等功勋元老,朕难以胜任。”皇上酬酢,台面上的推辞也是有的。
索尼轻笑,拱手:“且不说皇上已入志学之年,向来行事本显睿智矜重,又如先帝,励精图治,老臣以为,皇上不妨抛去顾虑杂念,亲揽政权。”
“不可此为!”鳌拜不睬朝上文武百官及小皇帝的颜面,强道:“大清根柢深厚,槃错交织,天下大势扑朔迷离,内忧外患,皇上只一小儿,实不可担此风险!”
“鳌拜你——”皇上纵一而起,面色铁青。
公然诋毁圣誉,实乃欺君,他再有耐性,一时也招架不住这等欺凌。
“皇上三思。”
鳌拜凶横如豹,紧捏双拳上奏,抬眼直直瞪着皇上,面目狰狞,悍戾气之极。
他指尖微微颤抖,栗栗的移开眼,不敢看他,也不知所措,不愿坐下,只僵持着,明黄背襟也汗湿了。
他又能如何。
鳌拜不甘休,隐着转头朝党羽横了一眼,遂又咄咄逼人转眼瞪着皇上。身后党羽会意,齐齐跪下。
“皇上三思。”
鳌拜抓此时机,一同跪下,振臂高呼,索尼观着,无奈下只得摇了摇头。
“天下社稷,臣等义不容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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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宿都不得好眠,这久琐事繁多,乏得尽身似要散了架一般。今日得空闲终得一缓缓,便沐浴,早早更衣睡了。
才寐着了,忽又醒来,闻见外面有动静。
他来了。
他轻轻掩上门,直直过来。
暖阁中烛台皆是灭的,他也没点,是趁着熹微夜光摸来床榻的,自己解了衣裳,仰面躺下来,颜卿背对他在里侧。
不见他呼吸愈沉重,多半清醒着,无甚睡意。
他予她的安心一如既往,在别院初遇那会儿,就如此安然,这感觉一直在。有他在,从来都可抚慰她心里慌乱。
可她依旧不愿。
无数深夕,假借那月光,她描摹他的眉眼,他生得俊俏,英气。
一旦想到此后韶光,无尽岁月,她会刹那止了对他的一切妄图,她清晰懂得,他是天下之人,非她一人之人,不容她遐想。
而况,帝王情义,轻浅凉薄。她介意他身旁佳丽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