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性情温和寡言的兰信瞬间发起火来,就像今日火毒的日头一样灼人。她同几个婢女将叶芊芊架回歇息房,兰信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照看,用打湿的冰布一遍遍擦拭,轻细的眉毛拧成一线,眼中的心疼似乎挤得出水来。
兰信不知她是鬼,只用救治凡人的方式意图帮她褪去暑气,可是久久不见起色,她渐渐变得手足无措,手中即使刚刚从冰水中捞出来的布也感觉如同烫手山芋。
在她焦急之时,门外传来了“参见世子殿下”的通报声,她慌乱了分寸直接跳过了行礼,跪在刚刚跨入门槛的赵行之脚边恳求:“求殿下快救救芊芊。”
赵行之应了一声,急切地抬起衣襟越过她的身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叶芊芊的榻前,手掌轻触她暑气氤氲的通红面颊——确实灼手,不过怎么看都是寻常的中暑,就连他带来的郎中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随行而来的张子钦和申文却发觉端倪,依他们仙家的眼来看,叶芊芊不但通体发热泛红,而且如水雾笼罩般模糊,仿佛躯体在渐渐消失,直至透明。
“行之,不如让我师兄试试?”申文傍在赵行之耳边轻声道,赵行之缄默,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将一干人等逐出房门,以便张子钦施仙法。
房中也只剩下他、申文、兰信和张子钦四位旁人。张子钦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怀中,顿时觉得自己周身笼起一阵微弱的仙气,同他与她初见时的气息大不相同。他眉尖若蹙,暂且抛开疑惑,为她渡了几分仙气,她吸取得倒快,也不含糊,一丝仙气也没见得浪费。
他注意到自己的渡送的仙气被她手上的冰心坠尽数吸收,转而散发出缕缕青烟将她从头至尾地略过,眼瞧见她身上的红晕散去,身躯也由虚变实。
“没什么大碍了。”他的话轻描淡写,恍若失神地走出房门,对于身后几人的提问充耳不闻,他的不解,他的思索,他所看到的一切,都在他的脑中心中填满了疑惧。
留在房中的几人自他走后都陷入噤若寒蝉之态,心思各异。兰信用目光向叶芊芊投去惓惓之意,但碍于坐在榻前若有所思的赵行之,她只得屏退一旁候着;申文则是同事关心着叶芊芊和兰信,欲言又止,不敢打破目前的沉静;赵行之多少次想伸手去摸摸她的面颊,想着什么时候那张口齿伶俐的嘴能再说道几番,脸上竟现出同张子钦相似的神情。这个女子,让他深感白首如新,倾盖如故。
“小狐狸,别去……别去,扎依那会杀了你的……”三人营造出来的沉寂被叶芊芊的呓语打破,赵行之将自己的耳朵贴近,想听清些,却只依稀听得见她在叫“小狐狸”。
傍晚时分,叶芊芊终于睁了眼,仿佛大梦初醒,她不觉身体被日光灼烧的沉重,取而代之的是仙气翩然的轻盈,在她的意识中,就是这仙气将即将魂飞魄散的她重新凝聚在一起。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守在身旁的兰信,将自己的脸躲在被子里,只留着一双灵动的眸子:“兰信,你可还生我气?”
兰信顿时收起关切,丢给她一张冷脸:“我不过是奉世子之命照顾你罢了,你死了,身为浣衣司掌事的我也不得好!”
“世子?他来了?”没有什么比这两个字更能让她精神焕发的了,她陡然起身,却被兰信活生生的按在榻上,恨不得深陷入床褥之中:“方才刚走,他陪了好一阵子。”
叶芊芊面上故作镇静,心中却像掉进了蜜饯儿罐子似的心花怒放,她拉拉兰信的衣袖:“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了,不会叫你担心我了。”
一句软话不偏不倚地说到了兰信的心坎儿上,她也装不得冷若冰霜,压抑已久的泪珠脱线般地打湿了叶芊芊的被褥:“我若气你,又怎会巴巴地守着你?可你这没良心的丫头,总惹得我担心,早先被世子传到屋里训话,我便心悬在喉,巴巴地等了一晚上也没见得你报句平安;今日又冲撞了刘怜人,你只顾逞嘴上之快,可想过我心中的挂念?”
叶芊芊的两只手都忙不过来给她擦拭眼泪:“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她本欲追逐完同赵行之的爱情解开逆桃花情劫后就无所牵挂地离开的,可是世上怎会都是无情人,兰信这般,倒让她倍感温存与难舍。
二人冰释前嫌,纷纷讲述着几日以来不同对方犯话的种种苦楚。吃过简简单单地晚餐后,叶芊芊同兰信讲了要看望陈大业一家的计划,却隐去了世子为他们找了丁姓郎中的事情,她也想为兰信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