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刻意掩盖,只是仍旧喘喘,难藏惊慌,“至于你……我还没看得出。”
叶芊芊浅笑,似乎很满意她此时的答案,转头同她四目相对,轻抚手上的冰心坠,双瞳散出一瞬妖冶的红色:“我同你一样,是鬼。”
她们一样,是鬼;
她们一样,有自己留在人间的理由;
她们都有那个足以让自己逆天而行、不顾宿命的他。
她是阴曹地府溜出来的鬼,喝了孟婆汤,不记得自己前世是谁,也没有名字,经历刀山油锅的历练,她怕了,拖着自己仅剩的半张皮囊,逃到了茂名村。没有人形的她未被别人发现,她躲到一个叫陈大业的农夫家里,每日看着他同自己的妻子百般恩爱,可是他的妻子没能给他添一儿半女,以至于公婆不喜欢她,要求陈大业再娶,他爱他的妻,他不肯。
她见过无数次他的妻躲在房间里对着镜子落泪,埋怨自己不能生。
她偷了他的妻房中一个橘子,放在口中,是她从未记得过的酸涩。她想,若她成了他的妻,是否会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久而久之,她也渴望着那种爱,那种包容一切,永不放手的爱。
事情不会总顺人意,他的妻在山上挖野菜的时候跌了脚,被找回来便奄奄一息了,她舍不得她的夫,却已是到了尽头。咽气前,她来她的病榻前看他的妻,竟落了泪,他的妻出乎意料地勾了勾她的手:“姑娘,我曾在镜中见过你的。”
难怪,她第一次偷吃了他的妻放在屋里的橘子后,他的妻总在房里放上一盘橘子,可是一口不动。
也许是将死之人的缘故,她可以紧紧地握住他的妻的手,很凉,都快和自己一样了。
陈大业失声痛哭着送走了他含笑而去的妻,她纵身一跃,进入他的妻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四肢沉了,有了直觉,泪首先便占据了她的眼眶,她坐起身紧紧抱住陈大业,她终于触碰到了心中一直惦念着的爱,从那一刻起,她就是陈大业死而复生的妻子,窦婵娟。
幸福的日子不过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半张脸开始腐烂,半边身子也发生了溃烂的反应,她自嘲,竟忘记自己终究是个鬼,还是个丑陋的半皮鬼。身上的残损一次又次的提醒她该走了,回到属于她的地方。
她不甘心,不甘离开自己苦苦争取来的爱,也不甘损害曾给过自己温暖的女人的一寸肌肤。
那夜,她杀了村里第一个人,剥下他的皮,做得与窦婵娟的一半分毫不差,换在自己身上,她依旧容光焕发。全村的人为那人的惨死唏嘘,她心虚,陈大业拉着她的手,用她听来很粗俗的话轻声细语的告诉她:“娟儿,咱不怕,咱不看。”
那是她第二次止不住眼泪的失声痛哭,她发誓,就算付出逆天的代价,就算再杀人保持自己这副皮囊,也要陪伴这个男人走完一生,他死了,她就赴黄泉找他,她不怕再走一次刀山火海,只怕失去他。
这一年,她有了喜,全家那她当宝;
第二年,她生了娃,半边脸,吓死了自己的公婆。这是孽,她抱着自己的病儿,被茂名村的村民赶了出去。
“大业,你怕不?”她怯怯的问他。
“怕啥,那也是俺的娃,咱们可以再生,生一屋子的娃娃。”
“大业,你恨村里的人不?”你若说恨,我便屠村。
“恨啥,他们没见过罢了。”你不恨,我便放过他们,同你一起,你去哪,我就去哪。
他们在樊州城的破庙落了脚,靠陈大业在客栈里做跑趟的挣钱养家,他许诺,攒够了钱就先盖个小屋子,然后给儿子看病。
她想悄悄看陈大业去做活计,却发现老板娘对他频频示好,那一夜,客栈被熊熊烈火燃烧,老板娘少了半张皮。
流离失所的几年,他们恩爱未减,她又给他生了个姑娘,是个健全的,长得和陈大业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她被几个市井混混盯上了,要强行占有她,陈大业为了保护她,被那几个混混百般羞辱,跪地学狗,喝了他们的尿水,她看在眼中,恨在心里。陈大业被他们剜去了一只耳,失血过多昏厥,四个混混当即被她碎尸万段。
此后,他乞讨度日,也不忍让她受一丝苦楚。
她不明白为何所有的不幸都将他二人缠绕,好像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的一台戏,用尽了手段折磨她、摧残她,令她一次又一次地背着他爆发,一个又一个地谎言在他面前继续下去。
她是半皮鬼,残存的一半是虚伪的假象,只给他最好的一面,唯一赤诚的,只有她一颗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