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死了?”
“是啊,叫车撞死了”大伟说。
“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唉”我感到一阵忧伤,“怎么出的车祸啊,在哪里撞死的?”
“在潍坊,他在那里打工,听着说是回家的时候跟他娘吵了一架,赌气走的,结果到了潍坊就出事了”大伟的表情有些纠结,“怪的是,他不是跟他娘打仗嘛,临走的时候跟他娘说了一句‘我再也不回来了’
,结果真回不来了”
“哎呀,这真是一语成谶啊”我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夜里十点了,一人一捆啤酒下肚,我开始头晕目眩,自己感觉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我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喝多了。
告别了大伟,我回家一头扎到床上,头很晕,但因为酒精的刺激,大脑还处于兴奋状态,想睡睡不着,我的脑海里又出现了幸福。
幸福比我小三岁,他去世的时候,刚刚22岁。
印象里,幸福是在同学们的歧视中长大的。因为他家里很穷,他长得还很黑,更重要的是,他的左手上长了六个手指头。
小时候,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在别人的口中,他的名字叫“六指子”。
幸福有一个姐姐,幸福家有多穷呢?他家穷得连一间草房都没有。我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一家就住在幼儿园门前两间破旧的土屋里---这两间土屋,是大队里无偿提供给他们的。
那时农村的幼儿园,不像现在的幼儿园一样,是社会上的敏感话题,安保更是重中之重。那时的村庄幼儿园,就是孩子们的幼儿园,虽然有大门,但似乎从没有起过大门的作用。
幸福因为家住在幼儿园门口,因此常常到幼儿园里玩。我们这些大孩子常常捉弄他。
有一次,幸福不知道从哪借来一辆脚蹬小三轮,高兴得蹬着进了我们的幼儿园,他兴奋地蹬着三轮车转来转去,脸上满是难得的笑容。
幼儿园里的“小霸王”看见幸福,一脚踹向幸福,幸福连人带车翻进草丛里,幸福哇哇哭着,拖着小三轮走了。
但第二天,幸福又蹬着小三轮来了,他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伤痛,忘情地跟我们这些大孩子玩起来。这时有一个调皮的小孩指着一棵柿子树对幸福说:“幸福,那里有人拉了屎,你把它拿走”
我们这些孩子也都笑着起哄,纷纷嚷着让幸福把树下的粪便拿走。
那时的幸福,大概只有三岁。不谙世事的他在我们的怂恿下,蹬着小三轮来到那棵柿子树下,拿起两块粪块,带到园外了。
他完成了我们交的“任务”,高兴地又回来了,这时我们更加放肆地围着他叫着笑着:“幸福傻,幸福不嫌脏,那边还有好几块屎,你把它都拿走吧”
幸福虽然不懂事,但他似乎多少看出了我们在逗他,他羞涩地笑着说:“我回家洗洗手再来拿吧”。
等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些,随着社会的发展,大部分孩子的家庭条件都在飞速改善,唯有幸福家,穷,还是穷。
幸福的父母都是勤劳的农民,他们俩性格极其温和,从来不发怒生气,不管何时见到他们,总是一副笑嘻嘻的脸。每当看到幸福的父母,我都在想,幸福,真的与财富无关!
但跟父母相比,幸福似乎是一个忧郁的孩子,可能是受尽了同学的嘲笑和屈辱,幸福平时都是独来独往,低着头,很少有笑容。
少年时期,每到春天放学后我们都只顾着疯玩,而幸福常常背一个沉重的篓子,在田野里挖各种野菜。在夏天里,许多次,我看到幸福在河边抓了几条几公分长的小鱼,小心翼翼地捧回家。问他时,他说:“俺娘说,鱼小了,可以烧汤喝”
尽管如此,幸福却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孩子。当年我家里养了一群鸭子,放学后我常常赶着鸭群到河边放鸭,有一次,我赶着鸭群往家走,一条恶狗突然冲进来,惊散了鸭群。看到惊慌的鸭子四散奔逃,我手足无措,呆在原地,旁边的小朋友们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这时,放学经过这里的幸福看到了我的窘态,他走上前跟我说:“咱俩一人一头,把鸭子往路上撵,我上地里那头,我的脚不怕蒺藜扎”
我俩追着鸭子忙活了好一会,才把鸭子重新赶回了家。
再回来,我跟幸福很少再有交集,只是偶尔见他从我们村里路过,黑黑的皮肤,一个人,低着头。
“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迷迷糊糊地想着,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