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榷曾是一名刑警,几乎是下意识地分析赛天宝的话,从中提取有用的信息,而赛天宝的表现,说
“土包子”并不准确,倒像是与现在差了几个时节的过去人。
“你家是哪里?”
“嗯?”赛天宝走到连榷身边坐下,
“d省,遥城,下洲村。”连榷默默记下,便听得门外传来母亲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敲响:“阿榷,我忘了买葱了,你去趟生鲜超市吧。”
“行。”连榷应下,摸索着拿过墨镜和盲杖,打开门前有些犹豫,便听见赛天宝亢奋地大喊:“我也去!”生鲜超市离小区不远,五分钟的距离,赛天宝一路紧跟着连榷,嘴里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任何一件事物都能引起他的兴趣。
“你是不是吃了炫迈?”连榷无奈道。
“什么?”赛天宝安静了两秒,
“你是不是嫌我吵?”
“有点。”连榷实话实说。赛天宝低低
“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连榷感觉到他的低气压,忽地心里一软,
“逗你的。”
“不信。你肯定是嫌我吵了,”赛天宝撇撇嘴,伸出手做出枪的样子,
“我要是一个不高兴,哼哼,——邦!”连榷连忙侧耳听有没有什么又炸裂了。
“哈哈哈,你怎么真信了。”赛天宝耷拉下去的眉毛重新扬起来,他哼哼唧唧道:“我太久没有看过外面的样子了,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醒,可能马上就醒了,醒了我就又得回去,下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到外面来呢。”连榷顿了顿脚步,
“你一个人住?”一句小声的
“神经啊”抢在了赛天宝出声前,连榷意识到是旁的人误解了他的话,随即赛天宝笑嘻嘻地在他耳边道:“哎呀,那个姑娘误会了,人有点多,你别跟我说话了。”
“没事。”连榷从口袋里拿出耳机,装出打语音电话的样子。
“你说,你住的小间外还有很多白色小间,那有别人吗?”
“有啊,每间都有人的。还有很多白大褂。”医生?连榷捉住这个关键词,但他们已经走进了生鲜超市,人群变得拥挤,连榷不得不放弃对话,拿出盲人手机,调出超市的实景模拟图,根据播报判断方位,更加谨慎地摆动盲杖,辨识周围的人声。
这个超市连榷来过很多次了,但今天的人格外多。
“地上有个瓶子,往右走点儿。”赛天宝突然道,
“两米外是柜台,有好多菜啊。左边都是海鲜,我们去哪?”一片嘈杂熙囔中,赛天宝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连榷的耳里,尽管在连榷的脸上始终是一片平静,但他心里,烦躁紧张的情绪慢慢缓和了下来。
连榷模糊地意识到,赛天宝的只言片语,为他在一片混沌中开了路。
“要买葱。”
“那就,”赛天宝立刻找出最近的一个摊位,并指引连榷过去,
“右边直走,五米左右,有两个人走过来了。”连榷小心地避让两人,其实路人也在小心地避让他。
摊位里的卖菜大娘问:“圆葱、大葱还是小香葱?”
“”连榷这才发现他忘了问。连榷正想打电话,赛天宝道:“小香葱吧,出门前我看到厨房里有鱼。”于是连榷便要了一把小香葱。
赛天宝愣了愣:“你不问了?”
“你说是就是。”莫名的,连榷相信赛天宝。回去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城市观光车,车身上挂着许多闪烁的小彩灯,赛天宝发出惊艳的赞叹。
“什么?”连榷不知道赛天宝这是又看见什么了。
“巴士!两层的!”赛天宝的目光追随着观光车,
“我还没坐过呢。好漂亮!”连榷在脑海里回想着观光巴士的样子,不明白哪漂亮,但少年语气中的期待感染了他,情不自禁给出承诺:“下次带你坐。”
“真的?”
“嗯。”
“那就说定了!”赛天宝望着连榷,透过漆黑的墨镜,仿佛能看到一双笑眼。
他有些失神,
“你”
“什么?”连榷没有听清,他停下脚步,等了几秒,但赛天宝没有回答。
叽叽喳喳的赛天宝又一次突然消失了,身边的空气顿时安静得过分。连榷提着一袋小香葱,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慢慢走进小区。
进家门前连榷向以前的同事兼好友发了条微信:能不能帮我查个人?d省,遥城,下洲村,名字叫赛天宝。
对方似乎在忙,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复了一条语音:“怎么了?遇上啥事了?我查了下,这个赛天宝,四年前就失踪了。”